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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传至耳中的遥远音符(浅井ラポ)(1 / 2)



无法传至耳中的遥远音符(浅井ラポ)



*(插图065)



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一种幸福?



所谓的音乐、曲子、音符的串连,到底算不算那种东西?



我不知道,我无法理解。



因为我无法听到任何声响。



因为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入我耳中。



我强大,但空虚、毫无意义。



我一无所有。







在石砌的建筑物之间,我沿着狭窄的通道前进。脚步声被柔软的橡胶鞋底和潮湿的石板所吸收。



我身后拉着附有轮子的箱子,但箱子也同样没发出任何声音。



皮亚特的命令总是像在考验我的本事一样,非常残酷。雇主皮亚特虽然是对着我说:德鲁洛伊,要不要试试看?但如果不服从他的话,另一个选项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我继续走着,张开嘴巴,吸进一口沉甸甸的空气。



人类听得见的声音是从20赫兹到20000赫兹,如果用八度音来切割,中间刚好是640赫兹。



640赫兹的一半,约320赫兹左右的声音,是女性平均的音高,再一半的160赫兹则是男性的平均音高。人类可听到的最低声音20赫兹,乘上最高的20000赫兹,得到400000赫兹;而400000的平方根,差不多等于640赫兹。



640赫兹,差不多等于人类张开嘴巴时口腔内的自然共鸣音。人类似乎颇喜欢这个频率的声音。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让我的心情得以平静下来。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把它吐掉。



人类对声音的好恶跟我没有关系。



重要的是,该如何使用声音。



我从左手提着的箱子里拿出银色长笛,用右手启动拉在身后的单人乐团。



我把全长约七十公分左右的银色长笛举到面前。



用舌头舔湿嘴唇,将气息送入银色长笛,但安静的呼气并没有转换成声音。



首先是20000赫兹以上的高音。



人类的耳朵听不见这种高音,不过那些家伙们听得见。



随着乐音,我开始感受到异样的感觉。空气的确变得越来越混浊、沉重;透过肌肤和鼓膜,我可以感受到下级精灵在进行物质化时所产生的气压变化。如果不趁早习惯,说不定鼓膜会开始疼痛。



黑色的块状物质开始从小路左右两侧的石壁、潮湿的石板、小路中沉甸甸的空气里涌出。受到音乐的引诱,下级精灵开始实体化。



并列在石板表面的小小眼珠,像鱼类或两栖动物的眼珠一样,完全不带任何感情,露出无机质的黑暗颜色。接着,黑色的潮湿肌肤、像球体一样的身体像渗透出来似地涌出。一开一合的小嘴巴看来像是永远处于饥饿状态。嘴巴深处,可以看得到像米粒一样细小的牙齿。



在下级精灵中,它们是被称为欧古悠古的一群。



它们喜欢高音域,只有在啃食能够满足饥渴的神曲时才会聚集过来;会依照乐士的操控,不顾自己生死地行动。在下级精灵中,算是特别愚蠢憨直的一群。



所以,那种性质对我这种神曲乐士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单人乐团演奏着背景音乐,变成人类能够听见的乐曲。小路尽头那扇门的另一边,可以听到不安的人声和动作的声音。



神曲乐士完全不适合进行暗杀活动。由于无论如何都必须演奏乐曲,简直就像在跟对方宣告自己的所在之处。因此,我必须做好各种准备才行。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长笛响起直捣脑门似的高音。手指和按键压住音孔,吹奏出的神曲是欢喜乐园。



我踢开门,闯入中庭。在三面都被石造建筑物围绕起来的中庭里,我要找的那两个人手中握着短机关枪。既然有音乐的预告,对方一定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短机关枪低声怒吼,射出军用九厘米子弹。正如字面所说的那样,子弹所掀起的风暴足以把我这样的老人打得千疮百孔。



正在吹奏长笛的我面前,立刻竖起一道青黑色的墙壁。构成墙壁的是鳞片和骨肉。



十几柱欧古悠古像在堆砖块一样,把它们如鲶鱼般发亮的黑色球状身体往上叠,形成一道墙壁。



精灵所拥有的物理干涉力与理论上最适合的身体组合,也可以用来抵挡子弹。



子弹穿透欧古悠古坚硬的鳞片,欧古悠古喷出青黑色体液,拥有高度弹性的肌肉、内脏、骨骼被子弹刨出肉体盾牌是最适合的防壁。



对方所射出的子弹让欧古悠古感到激烈疼痛。我吹奏着银色长笛,让它们听着神曲欢喜乐园。



欧古悠古没有表情的黑色眼珠,带着狂喜的光辉。对下级精灵来说,欢喜乐园所引起的效果,就像让生物的脑内啡全部发生作用一样。



在笛音的引导下,更多下级精灵欧古悠古聚集过来,构筑成坚固的防壁。我完全没有战斗的装备。发动突袭的虽然是我,不过我却也是防守的一方。



其中一个射手更换弹匣,全力扫射。在一分钟数百发子弹的猛烈攻击下,十二柱欧古悠古当场丧命,变成黑色泥巴,从防壁上剥落,鲜血四溅,掉落在地上。



我所吹奏的银色长笛音色昂扬,变成神曲内林城的招待。



拥有强大即时性召唤力的神曲,又叫出十八柱下级精灵。



目标二人组一边逃跑一边射击,欧古悠古不断死去。



在防壁被打穿之前,更多欧古悠古从里面填补上去。填补的欧古悠古又被子弹打穿,从防壁剥落死去。但我用长笛继续召唤它们,用精灵的肉来补强防壁。落下死去的欧古悠古流出青黑色血液,一柱柱堆叠在地上。



我继续吹奏长笛,召唤欧古悠古。



基于长笛的特性,可以轻松而迅速地吹奏出复杂的乐曲。虽说在管乐器中,它属于音量较小的乐器,但由于音域较高,容易传入耳中,所以非常适合用来操纵下级精灵。



目标二人组躲在中庭深处的墙壁后面射击,采取一边移动一边射击的麻烦战术。他们知道皮亚特想杀掉他们。



我靠着长笛笛声的反射,掌握那两个枪手的位置。



我拉开喉咙,更有效率地吹出气息。不是想着要把气送入乐器中,而是直接把气往前吹出,如此一来,可以很简单地发出高音。



我吹着急袭用的神曲黄金宫乱舞。在乐音的引导下,群聚的欧古悠古分散开来,变成黑色的洪流奔向对方。



对手们胡乱扫射,想要阻止精灵。可是,就算他们杀得了其中几柱,却没有办法把来自四面八方的欧古悠古全部消灭。



在神曲的支配下,因饥饿而发狂的十五柱欧古悠古袭向两名枪手。



欧古悠古的细小牙齿啃啮着对方的肌肉、骨头、衣服、枪枝。从黑色球体之间,可以看到牺牲者的手脚。对方在临死前,发出长长的惨叫声。



用欧古悠古直接撞击对方的话,可以产生炮弹般的威力;但如果是用它们的牙齿啮咬,攻击威力会相对降低。由于它们的牙齿像小动物一样,因而得要花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杀死对手。



所以,不只是要杀掉对方而已。皮亚特的指示是让背叛者受尽痛苦之后再杀掉他们。一旦违背组织,就会被组织用最残酷的方法杀害。



牺牲者的手脚停止抽动,就这样垂落。



惨叫声也跟着停止。



我走近那两个人。神曲停止之后,欧古悠古也跟着离开那两个目标物。地上只剩两具尸体,躺在自己所流出来的血海当中。



脸颊、鼻子、嘴唇都已经被撕裂啃食,变得不成人形。眼珠也已经被吃掉,只留下两个黑色的大洞。其他像腹侧、大腿内侧、手臂上的肉则已经被啃食殆尽,一点也不剩。



精灵会从柔软的肉块开始啃食。整体看起来,那两人的尸体像是被吃剩的带骨鸡肉一样。



欧古悠古贪得无厌似地在我四周飘荡。像鲶鱼般的短小身体上,有着没有表情的眼珠。长满如米粒般细小牙齿的嘴边,兀自滴着刚才啃食的目标物之鲜血。



今天的晚餐就吃鸡腿好了。



确定对方已经死去之后,我把长笛从嘴边移开。



当神曲余音完全消失时,欧古悠古也消失在空气中。堆积在中庭地板上的欧古悠古尸体则变成光粒子,逐一消失。



从小路那边传来声音,大概是听到神曲和打斗声之后聚集过来的人群吧。



老师虽然说错了一件事情,不过说神曲乐士不适合暗杀行为似乎是对的。



偏偏只有这种随便怎样都可以的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







早上起床之后,我花了三秒钟下床。



把放在边桌上、昨晚吃剩的晚餐丢进垃圾桶里,鸡腿骨头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过是昨天的延续而已,一天又展开了。



节奏、节奏,神曲乐士在任何场合都牢记着节奏。



我走向洗脸台,扭开水龙头。一边正确地数着八拍,一边洗脸。



镜中映出自己的容貌开始染上灰色的栗色头发,高高的颧骨,蓝色眼珠显得黯淡,嘴巴两侧刻着深深的皱纹。



镜中映出的我,是一个刚迈入老年的男人。



可是,从胸口以下,可以看到锻炼过的腹肌。



以吹奏乐器为主的神曲乐士,每个人都要锻炼腹肌,没有例外。我的身体虽然纤细,不过不只是腹肌,全身都布满了像钢铁一样的肌肉。



要是不锻炼全身的肌肉,就没有办法好好地吹奏乐器。一旦成为神曲乐士,就必须像运动选手那样,拥有极限的肉体。



我知道自己昨夜失败的原因。



就像我的老师日比谷.罗兰地所说的,只要一天不演奏,技巧就会退步,得花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能补救回来。



我这两个礼拜以来一直为工作东奔西跑,不但身体变得迟钝,连演奏技巧也跟着变得乱七八糟。



这样实在不能算得上是准备万全。



在工作前,我会用调音器调一下音,用节拍器打出正确的节奏。



不过,这种临阵磨枪的训练,只能稍微缓和一下演奏技巧的退步而已。



要是看到这个情况,罗兰地老师大概会勃然大怒,折断我一根脚指头吧?那个人的指导方针是只要能演奏就可以了。除了用来按长笛的手指、吹气用的嘴唇和呼吸器官之外,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没被老师破坏过。



现在想起来,罗兰地老师实在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看来我需要真正的训练。



虽然已经联络过了,不过我今天实在不想在组织和皮亚特面前露脸。这世界上大概没有半个人会觉得和皮亚特见面是件愉快的事情。



这样的话,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提起放在床边的长笛箱子,然后拉起附有轮子的单人乐团箱子。



我用右手提着长笛箱子,用左手拉着单人乐团箱子,往外走去。







我像平常一样,来到距离住处四十分钟车程的马斯娄河。



如果是一般事务所的神曲乐士,会有自己的隔音室。



可是,以我的收入还不足以建造那种方便的东西。而且,我没有拥有隔音室的神曲乐士友人,也没有没隔音室的神曲乐士友人。



虽说街上也有出租的录音室,可是我得避免自己的长相被人记住。我只在大楼屋顶、废墟、组织里的空地或河边之类人烟稀少的地方练习神曲而已。



马斯娄河旁边的河滩或河堤道路,看不见半个人。竖着烟囱的灰色建筑物一栋栋矗立在河滩两边。



河川蜿蜒于郊外的倒闭工厂之间,在平日白天,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演奏神曲是违法的,所以我尽可能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练习,后来找到的就是这片河滩。



我环视周围,找到一个石块。这个石椅是我的固定座位。把上衣放在石椅上后,我打开长笛和单人乐团的箱子。



展开单人乐团,负责低音、中音、高音的六个扩音箱出现在左右两侧。电子乐器启动,各自奏出音乐,进入待机状态。



低音大提琴和巴松管被称为低音乐器,小提琴、长笛和短笛被称为高音乐器。



如果能同时演奏不同音域的音乐,比较能够奏出精灵所喜欢的音乐。所以,除了自己的主控乐器之外,神曲乐士多半会使用单人乐团,用低音乐器和高音乐器构成多种音源。我所使用的音域则多达十个八度音。



我握住银色长笛,把它放在嘴边。长笛常被当成铜管乐器,但从声音的产生原理来看,它则被分类为木管乐器。每次想到这种分类,我总是觉得怪异。



准备妥当之后,我吹出气息,轻轻送出一个音符。



单人乐团里的调音器随之启动,调和音调。我按照老师所说的话,一项一项确认步骤。



首先,把一秒钟内产生的峰值数量、频率当作周波数,用单位赫兹来测定。波形周波数和一秒间产生的周期数是一样的。



所谓的音调,就是对音程高低所产生的心理印象,意义和周波数一样。音调越高,周波数也越高。



首先跟单人乐团一起调音,吹出作为调音基准的E音、A音,若以DoReMi来说的话是Ra音,试着吹出440赫兹的音。



接着向调音器吹出笛音。机器灯号一闪一灭,表示没有吹出预定的音准。一直到第三次,我才吹出正确的基准音。



然后是基准音的两倍880赫兹、三倍1320赫兹、四倍1760赫兹。



长笛的声音变成像在嘶喊一样。C7以上的音域称之为第四个八度音,也就是第六倍音。



我踢了一下单人乐团下方,盖子上打开一个洞,从洞里伸出谱架,翻开乐谱。



我跟着乐谱上所画的升号、降号、还原号等临时记号,把音符具体化为实际的音乐。



圆润的音符,有锐角的音符;像太阳一样发亮的高音,有如遨翔于蓝天的老鹰般的中音,以及像暗夜一样沉重纠缠的低音。



小提琴的最高音是3000赫兹。演奏的时候,小提琴可以让3000赫兹的音重叠,发出6000赫兹、9000赫兹、12000赫兹等整倍数的倍音以及其他倍音,同时产生复杂的周波数。



必须同时考虑的还有代表声音强弱、大小的单位方(phon)。白天街上的吵杂声大约是80方左右,地下铁之类的声音大概是80到100方左右。高低音是否能被听见,取决于是否能平均地吹奏出方。此外,也要考量到面向观众时,要以何种角度来演奏乐器才能让他们清楚听见。



光是要演奏一个音,就必须考虑十几个因素神曲便是以这些复杂而高难度的技巧所组成的音乐。如果不是这样的音乐,就没有办法传到精灵耳中。



我感受到大气的震动。听到调整过的神曲,精灵的力量开始产生反应。



从空气中、河滩的沙砾之间,下级精灵开始聚集过来那是有着黑色短小身体、眼神毫无感情的欧古悠古们。



神曲乐士在进行实战时,可不能悠闲地看着乐谱演奏神曲。因此必须在脑中记住若干程度的神曲,有时还要随着场合自行安排曲目、进行编曲。



练完乐谱上的乐曲之后,接着按照主题来吹奏长笛。我随性地按照自己先前创作的曲子来吹奏,单人乐团的风琴和鼓为我伴奏。



欢乐的曲子、愤怒的曲子,哀伤的曲子、快乐的曲子,进行曲、圆舞曲,从小夜曲到交响曲,从狂想曲到赋格、即兴曲,随意串连。甚至也把圆周率小数点以下的数字变成音阶,演奏出奇妙的曲子。



下级精灵们啃食着音乐,用两栖类的嘴巴咀嚼着空气的震动,将音符咽下。



一边看着它们进食的景象,我一边想着,精灵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平常无法用肉眼看见,但可以自由地实体化。喜欢音乐,以音乐为食物。



像粒子一样孤立的波孤立波。它拥有粒子的性质,行进时形状与大小都不会改变。即使两个以上的孤立波相互碰撞,彼此仍保有稳定的个别性和运动量,这是这种波的特性。



有人说,同时遵守非线性方程式、兼具两方特质的个体,不就是精灵的真面目吗?所谓的精灵,或许是让音乐的周波数与自己的周波数共鸣,从中获得喜悦。



眼前啃食着音符的欧古悠古,不管怎么看都是丑陋讨厌的个体,让人生理上难以接受。



对我这种神曲乐士来说,它们智能很低、方便操纵,不过还是让我觉得恶心。



等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演奏了一百首以上的神曲,上午温柔的阳光已经转变成午后明亮的光线。



这时,我的嘴唇和手指随意吹奏出的,是一首音色温柔的乐曲。



我能够于各种场合公开使用的共通神曲大概有千余首,没有公开的神曲大约有五百首,自行编制的神曲大约有三千首。



最后的自创曲是神曲乐士的战斗力,对精灵支配力的差别便取决于此。



不过,我想不起来现在这首神曲的曲名。这的确是我作的神曲,可是却不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作。反正,不是什么重要到足以让我想起的事情。



就在想不起曲名的状况下,指尖将记得的音阶重现出来。在有如阳光一样稳重的旋律里,叠上代表深刻慈爱的低音。顺着不可见的乐谱流泄出来的音符之间,夹杂着细小的杂音。



身旁传来踩着沙砾的小小脚步声,似乎有人沿着河滩走过来。



我一边吹奏长笛,一边移动视线,看到一个小孩朝我走来。



那大概是学龄前的男孩,穿着蓝色衬衫,腋下夹着一颗球。



小孩会跑来这种人烟罕至的河滩,还真是少见。



不过仔细想想,小孩就是喜欢这种地方。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演奏神曲虽然违法,不过还没有严重到得干掉这个小孩、将他封口的地步。河滩另一侧还看得到走动的人影,我不想做危险的事情。



我犹豫着要不要中断自己正在演奏的神曲。



后来,我决定不理会这个小孩,继续演奏神曲。小孩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就像那些被引诱过来的下级精灵一样,被我吹奏的音乐引诱过来。



小孩似乎没有要打扰我的样子,只是竖起耳朵听着音乐,于是我也得以专心吹奏乐曲。



现在所吹奏的曲子,跟我应该不存在任何感情的意识有关。



就在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情况下,神曲进入最后一个乐章。



由应该是作曲者的自己来说这种话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不过这真是一首单纯的曲子。从作曲的难度和所需要的演奏技术来看,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我所写的曲子。最起码,估计起来应该是二十年以前的事,属于记忆的彼岸。



一个特别高亢的音符划过河滩。下级精灵们像在享受饭后甜点一样,啃啮着残留在空气中的余韵。



它们像是很满足似地扭动身体,青黑色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



分子结合逐渐松散,回归到空气当中。



估计下级精灵应该已经完全消失后,我将长笛移开唇边。



好温柔的曲子。



少年说话的声音是2200赫兹。我无视他的声音,但少年一点都不害怕,继续开口问:你是神曲乐士吗?



就算我不理会他也无所谓,少年仍继续盯着我。



好像是。



调整工作已经结束,我把展开的单人乐团收好,放回附有轮子的箱子里,并将长笛放回盒子内,穿好外衣。



我没听过这首曲子,这是你作的曲子吗?



少年继续开口询问。



或许是因为我没理会他,反而让他变得更有兴趣,想要跟我攀谈。



大概吧。



这首曲子的曲名是什么?



我有点犹豫,也许把我觉得悲伤的事实告诉他、让他干脆地走开,这样才是最好的做法吧。



只是把想到的东西演奏出来而已,我不记得作这首曲子时的事情。



听到我的回答,少年不解地歪着头。



这是一首很棒的曲子,可是你不记得作曲时的事情吗?



嗯。



如果是普通的神曲乐士,不会忘记自己编写神曲的契机,就算作了几千首曲子也不会忘记。



可是我不一样。



我拉起单人乐团,把河滩丢在身后;走上河堤,经过工厂旁边,来到车旁。



将沉重的单人乐团塞进车里,转转肩膀,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然后发动了车子。







车子往街上开去。我一边握住方向盘,一边思考。



对我来说,所有的曲子都只是音符的罗列而已,只不过是高低、大小、快慢音符的串连罢了。



我不懂音乐,我不爱音乐。



刚才演奏的神曲虽然是我很久以前所作的曲子,可是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有想起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作、是想着什么东西而作。



直到目前为止是这样,以后应该也是吧。



即使是这种人类,也可以成为神曲乐士。



不过,我只能成为专门收拾人类的神曲乐士。



以杀手来说,我也只算是二流杀手。



虽说可以操控大量的下级精灵,但我跟它们之间完全没有心灵上的交流。虽说已经当了十几年的神曲乐士,不过我连顶尖神曲乐士的脚边都够不到。



跟那个拓植.尤芬丽较量时的痛苦记忆苏醒过来,我立刻将它压下。



然后,我想起死去的老师对我说过的一件事:你跟你的音乐都没有心。



其实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没有心的我吹奏出没有心的音乐,但下级精灵感到欢愉、贪婪渴求,愿意成为我的奴隶。精灵成为我的盾代替我死去,也可以成为我的矛代替我丧命。



秉持精灵是好邻居这种理念是神曲乐士应有的态度,不过这种话跟我毫无关系。精灵只是方便好用的道具而已。



连对同种族的人类都没有感觉,更不可能对精灵产生连带感。



我以前是有心的。在二十年以前,我跟邂逅的女子结合,也生下了小孩。



可是,有一次老师对我说出这句话:



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但是对音乐来说,没有什么比心更重要了。



听到老师的指责,我才注意到。



曾经以为是世界上最重要事物的妻子和孩子,看起来就像用粘土做成的人偶、像舞台的布景一样。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就没办法再觉得他们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不,本来就是这样,老师的话只是揭露我的隐瞒而已。



站在我面前的女性人偶说:即使这样,我还是爱着你。小小的孩童人偶喊着:最喜欢爸爸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话。



妻子最后的笑容是什么模样?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想不起来。



我似乎连妻子的长相和孩子的名字都忘记了。



我没有听过精灵的语言,也没有和它们沟通过。对我来说,精灵就是道具。



原理之类的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对我来说,重要的是用精灵帮组织除去障碍的这项工作。只是因为工作时需要用到音乐,所以我才会吹奏。



就算是有缺陷的人类、就算不爱音乐、就算只把精灵当成道具,我还是可以成为不折不扣的神曲乐士,也可以好好地养活自己。



这样就好,这是非常合理的结论。



差不多该去见皮亚特了。于是,我把车子开向平常去的那个地方。







来到组织的大楼前,停好车子。出入口那扇门的旁边,挂着法拉雷姆贸易有限公司的看板。



表面上,组织的业务内容是从事各种神曲相关的贸易。事实上,组织也经常从事麻药和人身买卖。



帝都美纳德巴洛帝交响神乐团下层组织亚姆德狂想神乐团用来伪装自己的名称,就是法拉雷姆贸易。



打开那扇门,面无表情的办公室出现在我眼前。



好几个人坐在接待桌旁和矮小的椅子上。组织里的男人们一看到我,就把视线移开。我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进。



沿着最末端那扇门后面的楼梯走上去时,听到一声枪响。我的脚步丝毫不乱,继续爬着楼梯,踩上最后一阶。然后,沿着走廊前进,转了一个弯,里面有一扇挂着社长室牌子的门。



在门的左右两边,原本应该各有一名坐在折叠椅上的护卫,但现在椅子是空着。



门被推开,三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左右两个男人,也就是那两个护卫,肩上各自扛着短机关枪。中间的男人,被左右两边的男人揪住后面的领子,就这样被拖着离开。



被拖行的男人额头、胸口留有弹痕,沿着走廊留下血迹。两名护卫拖着尸体,走向旁边的房间。护卫们注意到我,顿时停了一下,用眼神向我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进行搬运尸体的工作。



两人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到瘟神一样。我的工作是担任亚姆德狂想神乐团的神曲乐士,暗中提供协助,使那些不法事业能顺利进行。简单来说,我做的就是铲除那些阻扰组织的人,所以别人的视线会这么冷淡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着三个男人离去后,我走向正面那扇门。敲敲门,告诉对方我已经到达。



进来。听到这声回应,我打开门走进室内。



因为您叫我,所以我过来了。



在房间里,我看到坐在接待椅上的乌葛吉.皮亚特。



木筒一样的体型,包裹在特别订制的特大号西装里。鼻子以下覆着略带青色的胡子。跟脸的上半部比起来,下半部比较大,看起来像河马一样,让我总觉得那张脸会流下带有铁质的红色汗水。



眼睛和鼻子挤在脸庞中央,小小且带着阴森光芒的眼睛盯着我。



你来了啊,德鲁洛伊。



皮亚特摊开手,示意我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桌上放了一把枪,皮亚特用手抓起桌上一张文件,把枪包起来,然后就这样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金属掉落的刺耳声音和皮亚特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最近的年轻人真是没用。



就算刚杀了一个人,皮亚特还是能够笑着。



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背叛我。如果认为这个皮亚特的眼睛这么小,视力应该也一样差,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点点头,坐在椅子上。



乌葛吉.皮亚特是最差劲的家伙。



虽然他是最差劲的家伙,但既然是身为亚姆德狂想神乐团实际上第二号掌权人物的副书记长所说的话,我也不能反对。



就算他说的是无聊至极的话题,像小孩在运动会中杰出的表现或南岛作物的收获量预测之类的事,我也只能专心倾听。要是遭到皮亚特怀疑,我很快就会躺在刚才那具尸体的旁边。



皮亚特用胡子下的嘴唇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德鲁洛伊,你说小时候住在你家隔壁、那个开杂货店的老头叫什么?



他叫漂希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您还记得真清楚啊。



皮亚特覆盖着胡子的下巴,满足地点了点。



德鲁洛伊,你的身体怎么样?



托您的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我的身体可就很不好啦。皮亚特叹了口气,最近,阿谷特和巴拉诃罗地区的营业额少了很多,部下们也都没有好好管教。之前港区仓库的武器被偷走,损失惨重呢。



您是能者多劳。



话题的走向突然变得怪异,我刻意奉承他。



不管是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只要镁奈肯那混账还活着,事情就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组织并非坚如磐石。从皮亚特的话来判断,副书记长皮亚特和第三书记长镁奈肯之间的派系斗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德鲁洛伊,你觉得呢?



我只是一个神曲乐士,不懂政治,我只听从皮亚特先生的话而已。



我说出心中的感想。对我来说,人际关系和派系斗争都是异次元的话题。



政治啊亚姆德还是政治团体的时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



跟皮亚特对话时,一定要慎选词汇,因为这个人的猜忌心很强。



皮亚特曾经有四次被自己部下暗杀的纪录,也差点被自己雇用的神曲乐士暗杀、毒害。但其实,那是被皮亚特异常的猜疑心逼到走投无路的部下,为了生存而引起的叛乱。我只记得这样。



皮亚特常常怀疑部下和自家人,所以会试探他们。



皮亚特小小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我能相信的只有你而已,德鲁洛伊。



这也是谎言。



身为组织专业杀手的神曲乐士,即使已经做这份工作十五年了,皮亚特仍旧不信任我。因为书记长的一句话而让我成为皮亚特的部下,皮亚特因此怀疑我是不是上头派来监视他的人。



很遗憾,我并不是什么监视者。书记长只是认为被组织捡到的我,很适合到担任干部的皮亚特手下做事,这不过是单纯的组织内人事派任而已。



不过,把难用且精神层面有问题的我硬塞给皮亚特,这也是一项事实。



由于不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下不,就算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下,也得不到皮亚特的信任。



话说回来,德鲁洛伊,你以前养的狗叫什么?



美克路易。因为咬过我,所以我把它打死了。



为了消除皮亚特异常的猜忌心,我把自出生以来所有能想得到的事情通通告诉他。皮亚特每次问话时,就会一边对照自己的记忆,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万一想不起来,皮亚特就会判断我有反逆之心。



说起来,现在刚好有件工作,要你去处理咬人的狗。



看样子,我的推测似乎很合他的胃口。皮亚特往前挪了一下身体,木桶般的身体光是靠近,就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



他小小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你知道葛斯吗?



他是皮亚特先生的直属部下,负责统筹迦坦地区,同时担任会计工作。



我搜寻脑袋中关于葛斯的资讯。他身材纤细,有着一张受女人欢迎的俊秀脸孔,是皮亚特派的重要人物。



葛斯是皮亚特带进来的人,处理数字的能力很强,也擅长统御部下。事实上,由于葛斯的经营手腕,才让迦坦地区的营业额蒸蒸日上。即使是有着强烈猜忌心的皮亚特,应该也非常信任葛斯才对。



为什么突然提起葛斯先生呢?



皮亚特的眼神露出苦涩的色彩。



我很惊讶,那个葛斯好像是妨碍我的幕后黑手。



您确定吗?长久以来,他一直跟随您,而且也把工作做得很好呀。



我用跟皮亚特一样吃惊的表情回话。



皮亚特面无表情地伸手抓起桌上的文件,然后缩回手,在我面前把文件摊开。



记载在文件上的数字,是皮亚特管理的妓院、赌场营业额,以及上缴金额的流向。扣掉皮亚特该拿的部分之后,那些金额跟上缴金额之间似乎有些落差。



另外,在偷拍的照片中,在餐厅里背对背坐着的组织成员里,出现了镁奈肯和葛斯的身影。



皮亚特抽回身体,把身体重重地躺进椅子里。



我只能觉得惊讶。



由于在同一个组织里,所以偶尔也是会跟敌对派系的人们碰面。在数字方面,只要是担任组织的会计工作,不管是谁都有可能动这种手脚侵占公款。虽然我很想说,葛斯应该不至于因为皮亚特对自己的些微不信任而决定投靠敌对阵营的镁奈肯,不过在皮亚特面前,这些话是禁语。



我因为相信葛斯,把一切都交给他。可以说,镁奈肯是想借这件事打击我。



怀着病态猜忌心的皮亚特,用他的双眼盯住我,询问我是他的敌人还是战友。虽说他的脸像河马,不过我并没有忘记,河马的突击是可以杀死狮子的。



那么,回答只有一个。



现在必须除去妨碍者。



真是直截了当啊。德鲁洛伊,你要不要做呢?



我点点头。虽然我对皮亚特并没有忠诚之心,不过为了保命,必须抢先察觉他的想法。随着年龄增加,我所练就的并不是身为神曲乐士的技巧,而是学会顺从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类似犬类的思考模式。



请让我知道对方的护卫布阵,特别是有关对方神曲乐士的一切。



在这个时代,具有某种程度重要性的人们一定会带着神曲乐士当护卫。我猜想,既然是组织的会计,身边应该也跟着不错的左右手。如果知道对方神曲的流派,就能事先拟订对策。



对方的情况我大概都知道,因为那是我派给葛斯的神曲乐士。



皮亚特心中痛苦的情绪不吐不快。



每次每次,我都被自己养的狗咬到。



我心里其实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表面上还是尽可能做出遗憾的表情。



那是狗的表情吧?



或许,我现在的表情很像我所轻视的欧古悠古。







我把车子开向迦坦地区。半圆形的月亮用青白色的光芒染遍整条街道。



今天晚上,葛斯会在他所指挥的海鸿大道事务所待到天亮,因为皮亚特突然命令葛斯处理各派系的会计监察工作。



如果是普通情况,只要把葛斯叫出来,然后趁机暗杀他就可以。



可是,若被皮亚特叫出去的葛斯遇袭而死,这种结果也太奇怪了。



决定部下的生或死确实在皮亚特的权限之内,可是,皮亚特缺乏人望的事实一旦表面化,身为部下的我未来似乎也不太乐观。



硬被皮亚特塞了一堆工作的葛斯,因为只是纯粹进行账簿数字的调整而已,应该会把护卫人数减到最少,大概只会带几个持枪的护卫而已。但是,持抢的护卫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可怕。



跟担任护卫的神曲乐士之间的战斗,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我在心中再次确认皮亚特跟我说过有关葛斯的神曲乐士资料。这个新到任的护卫,是皮亚特最近捡回来的神曲乐士,好像是个女性。



在组织里她好像叫做贝修卡。由于是不折不扣的假名,除了当作识别记号以外,没有其他意义。我的德鲁洛伊也是个假名。



话说回来,我的本名是什么呢?



反正跟这种无谓的小事比起来,眼前的对手才是最重要的。我再次将意识集中在有关对方的资讯上。



贝修卡的年纪大约是二十出头,最多二十五岁左右。在经历方面,就皮亚特所说的,她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败仗。她的父亲好像也是个神曲乐士。



可是,她没有从父亲那里接受什么特别的训练,而是跟着其他老师学习,细节不明。在能力方面,只能确定她可以操纵一柱中级精灵。



拥有某种程度战绩的神曲乐士,搭档是中级精灵,这种神曲乐士的能力范围太广,很难拟订对策。



中级精灵有四枚翅膀,并拥有跟人类相同甚至超过人类的智慧,而且也拥有人格。在都市里,他们是人们的邻居,可说是最接近人类的精灵。因此在法律上,中级精灵也拥有人权。平均来说,他们所拥有的力量,相当于数十或数百柱下级精灵的力量。



如果是上级精灵的话,拥有的力量相当于数百或数千柱下级精灵的力量,有时甚至比数千柱下级精灵的力量更强。所以,只要一知道对方是上级精灵,我就会马上撤退。其实,大部分的神曲乐士和精灵,大概都会像我一样逃走吧。但如果敌人是中级精灵的话,我不会逃。



我认为,即使对方是足以对抗数十或数百柱下级精灵的中级精灵,但只要我召唤更多下级精灵就足以对付了。



在精灵的分类学上,虽称为下级或中级,但与其说是上下之分,不如说是质的差别。我的想法或许很异类,不过,单纯就战术来看,我认为这两种精灵的差别在于,中级精灵像一击必杀的大炮,而下级精灵像是射出散弹的短机关枪。



就我个人来说,战力的强弱大小都无所谓,只要最后能杀掉对方、让自己活着,这样就可以了。我归纳出这个想法。



车子逐渐接近位于迦坦地区的海鸿大道事务所。我在路肩停好车,走出车子。深夜的商业区里,仍旧看得到行人往来。



我拖着单人乐团和长笛的箱子走在路上。身旁偶而有车辆经过,四周十分安静。



在杂居大厦之间,我看到了目标的那栋大厦。这是皮亚特委任葛斯兴建的大厦,似乎也由葛斯命名。



抬头望着那栋大厦,大部分房间的灯都已经熄灭,只有最高楼层四楼的窗户透出灯光。看样子葛斯等人不疑有他,正在赶工处理皮亚特指派的急件。



大厦入口挂着高登兴业的看板。



我觉得有些钦佩。



高登是很久以前的戏曲金黄色的复仇中登场的主角名字。在遭到敌对贵族灭门之后,高登是唯一生存下来的遗族。他能吹奏魔笛,借用精灵贝修卡的力量。高登隐姓埋名,在仇人手下工作,然后伺机杀掉仇人,完成复仇大业。



跟雇用我的皮亚特比起来,身为敌人的葛斯不管在教养或对待现状的幽默感,似乎都略胜一筹。可是,我虽然对葛斯的知性重新评价,要杀他的事实还是没有改变。



由于不可能使用万用钥匙,所以我拖着单人乐团在建筑物旁边打转,发现了皮亚特事先告诉过我的那扇窗户。



我先确认那个房间里没有人,一再反复地确认。



确认之后,我从单人乐团箱子旁边的收纳盒里拿出粘胶、刷子和报纸。接着,用刷子在窗户涂上粘胶,把报纸贴上去。粘好之后,用装着长笛的箱子把窗户玻璃敲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把工具放回收纳盒,合上盖子。手伸进敲破的窗户,扭开窗锁,安静地把窗户打开。



我攀住窗户,侵入黑暗的房间内。由于是用来当作仓库的房间,所以没有灯光、没有半个人,也不会有警卫飞奔过来。



虽说是属于组织的建筑物,不过因为怕引起旁人怀疑,因此只有这种程度的警备。事前收集情报非常重要,这样才能让我毫不费力地侵入。



说起来,要把乐器和单人乐团的箱子扛进去才是苦差事。老人家没办法做太粗重的工作啊啊,我不喜欢被别人这么说,不过我对这种事可是很有自觉的。



在昏暗的仓库里,我穿过塞满文件和物品的架子,来到门口。往外窥探了一下,确认没有半个人影后,移动到走廊上。冷气从没有灯光的走廊上窜起,裹住我的身体。我拉紧大衣衣领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吧。



我无声地在黑暗的走廊上前进,装有柔软橡胶轮胎的单人乐团也无声地前进。



虽然很想搭电梯上楼,但只要对方的脑袋正常,一定会在电梯前设置警卫。然后上楼的电梯门一打开,我应该就会立刻遭到攻击。



因此,虽说那对老人家的身体而言很辛苦,不过我也只好爬楼梯上去。



我走向旁边的逃生梯,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音,仔细地把沉重的单人乐团箱子一阶一阶往上提。一旦开始战斗,箱子重不重都已经没有关系;不过在靠近敌人之前,还是得注意不要发出声音才行。



神曲乐士对声音特别敏感,拥有足以和敏感的野生动物互相媲美的听觉,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不只是对抗敌方的神曲乐士而已。如果能在不被对方察觉的情况下接近,事情会比较好办。



我提起装着单人乐团的箱子,终于来到二楼。



对方是个年轻女性,这样很难判断实力。



我的痛苦经验又再度苏醒。



两年前,在组织本部巴洛帝交响神乐团的命令下,我曾经去攻击将都托尔巴斯有名的神曲乐士拓植.尤芬丽。



由于组织的工作和拓植.尤芬丽的工作有交叠之处,怎么看她都是个障碍。为了杀鸡儆猴,警告介入本组织工作的神曲乐士,于是决定收拾拓植.尤芬丽。



虽说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神曲乐士,不过一点都不能小看她。



因此,巴洛帝交响神乐团从旗下的组织里,选出七个各有所长的神曲乐士。



我跟其他六名神曲乐士、三柱中级精灵、二百五十八柱下级精灵发动攻击。我方所投入的战力相当于军队里的一个中队,战力大约等于几辆战车、战斗车辆和大炮,以及六十至二百五十个步兵。



可是,发动袭击的我们,却被尤芬丽打得溃不成军。透过尤芬丽强大精密的神曲,两柱中级精灵的力量获得压倒性的增强。跟年轻的她一点都不相称的坚实战斗组合,完全找不到一点能够趁虚而入的空隙。



组织引以为豪的神曲乐士一个接着一个被打昏。



最后剩下的我放弃暗杀,决定让精灵们带着组织同伴们撤退。



当我用下级精灵当盾牌挡住猛烈攻击时,尤芬丽改变了做法。



对于下级精灵的死,她露出了嫌恶感。而我不只是使用精灵,还用四周的人类当作活体盾牌,躲避尤芬丽的追击。



她果然不至于把一般人卷进来。因而我得以用精灵和人类当盾牌,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