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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传至耳中的遥远音符(浅井ラポ)(2 / 2)




能够用毫不顾及面子的方法逃走,应该是我得以生存至今的理由吧。



经过连记忆都已经变得不确实的漫长时间之后,以神曲乐士身份进行暗杀工作的我,不管在战斗或神曲技巧上,或许都已经变得比尤芬丽还要厉害了吧?



终于来到三楼,我仍旧提着沉重的单人乐团箱子。啊啊,如果不想点什么的话,就会觉得很挫败。所以,还是继续想事情吧。



决定神曲乐士手段高明与否的,很遗憾地并非只有演奏神曲的技术和经验而已,这是我的理解。



对音调高低的精密感觉,也就是所谓的绝对音感。



学习绝对音感是有临界点的。如果是有天赋的人,在三到五岁期间加以训练,学会的机率相当高。可是,一旦过了那个时期,就很难领悟绝对音感。



还有,虽说人类能够听到的声音介于20赫兹到20000赫兹,不过年纪越大,越难听到高周波数的声音。虽说随音色和听者而有所差异,不过一般而言,在二十五、六岁之后,就会越来越难听见17000赫兹以上的声音。



当然,演奏音乐或神曲时,那种能力并不是绝对必要。就算拥有像机器一样正确的绝对音感,或是能听得到低音到高音的广幅音域,音乐技巧则又另当别论。



不过,如果是演奏神曲,必须以可听音域远在人类之上的精灵为对象。



我只能把自己是二流乐士的原因、老师对我感到绝望的理由归咎于这一点。基于功能性原因而杀害罗兰地老师的行为,如今也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说起来,当我杀掉想要把我带回去的老师时,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用下级精灵击中老师的脑袋时,觉得脑中好像有一个沉重的盖子被拿下来。看着即将断气却仍旧说即使如此我还是爱你的老师,我心里只想着明天的天气,担心要是洗好的衣服被淋湿就糟了。



终于来到四楼。



到了现代,单人乐团都设计得比较轻巧,不过我喜欢旧式单人乐团。反正,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拿得动十几公斤重的旧式单人乐团。这种纯粹的重度劳动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不想些有的没的事情,也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将手放在逃生门的金属门把上时,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好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才开始行动。



我安静无声地打开逃生门。



绿色逃生灯号在走廊上散发出萤火虫般的光芒,走廊上并没有人。



我安静地拖着单人乐团,走进屋内;接着把银色长笛举到唇边,随时准备展开精灵战斗。



走在走廊上时,我听见细微的声响。一般人可能听不到,但我是神曲乐士。



我来到转角,伸出磨得光亮的长笛,用来代替镜子。



转角的另一边映在长笛上,那同样是亮着绿色逃生灯号的昏暗走廊。尽头就是事务所的入口,一个护卫背对我坐在折叠椅上。



短机关枪从男人的肩膀垂下。中间是电梯,如果搭电梯上来的是敌人,护卫马上可以从旁边加以射杀。我的判断正确,搭电梯上楼的确会遭到埋伏攻击。



或许是不觉得真会有人前来袭击,护卫只静静望着天花板。一个人也没办法说话,所以只好保持安静。



我收回长笛,用右手拔出短刀。



我用左手拖着单人乐团,绕过转角,从后面靠近那个护卫,然后从坐着的男人背后伸出手。



以左手捂住护卫嘴巴的同时,我用右手的短刀一刀切断他的喉咙。刀刃有抵住人类延髓的触感。我用左手按住飞溅的鲜血,不让血继续喷出来。等鲜血流得差不多了,再用捂住刀口的左手把好像要断掉的头压住。



我用左脚脚背接住从对方肩上落下来的短机关枪。



然后,我非常非常安静地把尸体靠在椅背上,把短机关枪放在死者膝上,再用死者的衣服仔细擦去左手沾染的鲜血,继续向前移动。



我把短刀换成长笛,像猫一样静悄悄地在走廊上移动。前面可以看到葛斯所在的会议室大门。



我数着八拍,一边走一边展开单人乐团,空气马上产生变化。



我知道下级精灵们正在骚动、凝聚成形。事先召唤过来的精灵们,因渴求用来当作饵食的神曲而再度聚集。



我把长笛抵在唇边,吹出第一个音符,精灵们即从黑暗的走廊、墙壁、天花板冒出来。黑色肌肤从地板和墙壁跳出,在一边演奏一边前进的我身边舞动。



聚集而来如黑鲶般的欧古悠古,以十六拍的疾走速度飞向前面的大门。精灵们炸裂铁门。伴随着打击乐器般的声音,我也跟着冲进去。



门的铁片在空中四散飞舞,室内两名护卫用短机关枪的枪口瞄准我。



但是,已经太迟了。欧古悠古在神曲的指示下杀到眼前,球状身体命中两名护卫的脸庞。



欧古悠古离开之后,可以看到两张凹陷的人脸。由于遭到挤压,眼睛鼻子都朝中间挤成一团,鲜血和脑浆四溅,护卫当场丧命。



两名死者的手指扣在短机关枪的扳机上,子弹从地板朝墙壁、天花板射出弹痕。位于弹道上的我,牺牲两柱用来当作防壁的欧古悠古,躲开了子弹。



在空中四散的铁门碎片,被打倒的护卫,尸体倒卧的室内办公桌,四散飞舞的文件,欧古悠古的体液目标葛斯并不在这里。



背上一阵恶寒,我扭过身体。挡在左边的欧古悠古应声碎裂,青黑色内脏散落一地。托欧古悠古的福,我才没有被直接击中。



腹部感到灼热。虽然我躲开直接的攻击,不过肉被削掉一块。能够一口气破坏足以抵挡子弹的欧古悠古,只有精灵的攻击才能办到。



我采用以防御为重的神曲城堡的一夜,把欧古悠古聚集到前方,朝房间的右边移动。



伴随着划过空气的声音,室内的桌椅、在空中飞舞的文件以及欧古悠古,全都被打穿一个洞。



以欧古悠古的尸体为掩护,我一边逃跑一边确认自己的伤口。看样子是被锥子般的锐利物品,从旁边贯穿了衣服和腹部的皮肤。



欧古悠古的防壁再次构筑起来,由于对方打中一柱欧古悠古,力道因而往右偏,我身后的墙壁传来被贯穿的爆炸声。



趁刚才被打倒的欧古悠古变成光粒子消失时,我赶紧逃走。



我终于停下脚步。破碎的文件变成大量雪花,飞散堆积在房间里。



隔着大会议桌,我和对方相互对峙。从竖立在前方的欧古悠古防壁的间隙,我看到敌人的身影。



发生在一瞬间的死斗让室内灯具故障,灯光一明一灭。在闪烁的灯光下,我看到一个很高的身影,高到甚至可以在房间天花板上映出影子。



影子有人类般的四肢,还有一对毫无表情的红色复眼。



室内瞬间陷入黑暗,然后灯光再次亮起。



盘据在脸庞中央的漩涡,大概是卷起的吸蜜吻器。从背后伸出来的,是有着黄色磷粉的四枚翅膀。



有四枚翅膀代表他是中级精灵,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蝴蝶和人类混合的形态。



蝶男长长的右手提着对方的单人乐团箱子。



站在蝶男旁边的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女性。她有着栗色头发、高高的颧骨,这就是那个贝修卡吧。



贝修卡的蓝色眼珠带着冷冽的杀意,嘴唇上的红色口红相当显眼,抵在唇边的则是银色短笛。



我们各把横笛抵在嘴边,带着自己的精灵,沿着会议桌绕圈移动。



彼此吹奏神曲,强化精灵的力量,等待下手的时刻。



很遗憾,葛斯不在这里。



把短笛放在唇边,贝修卡低声说道。



我终于了解了整个情况我在皮亚特命令下所发动的袭击行动,早已泄漏到葛斯耳中。



经常防备部下背叛的皮亚特病态的猜忌心,原来不全然是错的。但很遗憾,眼前残酷的事实是,踩进陷阱的人不是皮亚特而是我。



说起来可怕,电梯前的护卫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也就是说,只有葛斯和这个贝修卡知道实情。那个护卫是为了让我大意,好让贝修卡先发制人的棋子而已。犯罪组织果然不能信赖,那根本是问题人类的集团。



我虽然没有动摇,不过心境似乎产生了一点变化。



贝修卡的短笛扬起高音时,精灵的力量随之提高。她吹出适合连续攻击的神曲赛马的赋格曲,蝶男的四枚磷翅随之振动。



蝶男的颜面产生变化的瞬间,我朝旁边逃离。



他的攻击虽然瞬间贯穿了欧古悠古的防壁,不过时间还够我逃走。



贯穿强韧的欧古悠古防壁、掀起厚重的会议桌、猛然刺进墙壁的,是像长针一样的管器。



顺着深灰色的管器看过去,发现它连在蝶男的脸和嘴边。管器弹跳似地缩回去,在蝶男嘴边卷成涡形收妥。



我吹奏长笛,指使左右两边的欧古悠古发动突袭。贝修卡的短笛吹出跳跃的音符,蝶男嘴边的管器随之舞动,从左边欧古悠古毫无表情的双眼中间刺穿,然后又从右边欧古悠古小小的嘴巴贯穿那个球状身体。



以洒着青黑色血液死去的欧古悠古为饵,负责真正攻击主力的欧古悠古从天花板猛然降落,发动攻击。



蝶男的管器跳动着,贯穿负责主力攻击的欧古悠古,让它爆裂。



欧古悠古被贯穿的瞬间,我看见在它体内高速回转震动的管器。混合青黑色血液和内脏的雨滴在室内倾盆而下,下级精灵们变成光粒子四散消失。



管器重新卷回,收拢在蝶男的脸上。



这个管器很像蝴蝶吸食花蜜的吻器,伸缩自如,连钢铁都能轻松贯穿。贯穿之后便产生震动,从内部撕裂敌人。



这柱中级精灵好像可以运用这种十分诡异的特技。



蝶男的复眼眼神似乎飘得很远,没有浮现杀害同族时的情绪。正如他的外表一样,看样子他在感性方面大概也跟昆虫差不多吧。



随着贝修卡短笛的断音,吻器之枪连续发射。用来当盾牌的欧古悠古一柱柱被击破,我在室内逃窜。



以笛音操纵蝶男的贝修卡,眼中露出憎恶的色彩。



竟然把精灵当成用过就丢的东西



操纵看似拥有人格的中级精灵的神曲乐士,大概都会有类似的反应。



趁贝修卡说话时、乐曲中断的瞬间,我把退路锁定在窗户。



我用欧古悠古敲破窗户,随着四散的玻璃碎片逃到大楼外。



月光下,我在夜空中滑行。



我在隔壁大楼倾斜的屋顶着地。为了不撞上从斜面伸出来的排气管,也为了保护长笛,我在地上滚了一圈。



如雨点般的玻璃碎片和欧古悠古扛着的单人乐团箱子慢了一拍才着地。成为几十公斤重单人乐团缓冲垫的欧古悠古,从小小的嘴巴吐出青黑色体液和内脏。虽说等一下就会变成光粒子,不过它们的死相实在让人觉得恶心。



我抓起尸体上的单人乐团,把箱子甩到身后,继续吹出长笛的高音,从夜晚的空气中补充欧古悠古,张起防壁。单音的聚集力量很差,也没有办法增强力道,我需要更大型的神曲才行。



我抬头看着刚才那栋大厦,四楼窗口处看不见任何人。



敌人在更上面。



蝶男背着月光浮在空中,可以看到月光从缓缓振动的四枚翅膀透过来。每当他振翅时,金黄色磷粉随之散开,侵蚀着夜空。



蝶男垂下的手抓着贝修卡的双肩。能像这样无视于航空力学地飘浮着,只有精灵才办得到。



耳边听到温柔的曲调。在月夜里流动的,是贝修卡短笛所吹奏出来的哀伤乐曲。



贝修卡盯着我,我也同样盯着她。即使彼此的视线对上,各自演奏的神曲仍兀自安静地流泄出来。



两人同时转调。



我的肩膀很热。



蝶男的吻器之枪刺穿我的左肩。趁吻器还没在左肩肌肉里引起炸裂之前,我自己扭身脱离。顾不得左肩肌肉撕裂,赶忙逃开。



在我的指挥下,高速飞翔的欧古悠古命中蝶男右上方的磷翅。薄薄的翅膀上开了一个大洞,可以看见半个月亮。



由于没有发声器官,蝶男剩下的翅膀和吻器不断振动,发出无声的惨叫。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痛苦,引发了他的恐惧。



精灵飞翔的原理至今还不清楚。不过,失去四枚磷翅的其中一枚之后,蝶男就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飘浮在空中,他和贝修卡缓缓落下。



贝修卡和我的战斗方法好像有些类似。



我们都同时运用攻击和防御,把焦点锁定在对抗神曲乐士的战斗上。由于神曲的选择和战术都很类似,所以更难对付。



她所使用的短笛这种乐器,仍保持古老的样子,没有足部管,因此最低音是D音,难以演奏更低沉的音色、释放更强大的攻击。相较之下,长笛的基本音域是C4到C7。我们两人实际上的差距就只有这样而已。



在蝶男撞上屋顶之前,贝修卡跳了下来,单人乐团也跟着滚落在地上。贝修卡滚落在地上时,仍旧用短笛吹着乐曲。等她站起来时,蝶男已经站在她身后。



我忍着腹部和肩膀的剧痛吹奏长笛,再次用神曲束缚想要逃走的欧古悠古。



贝修卡和蝶男正待伺机行动。



沿着屋脊前进的贝修卡和一步步后退的我,双方同时奏出高音。蝶男的吻器之枪和欧古悠古猛烈撞击,导致青黑色血液在夜晚的空气中飞溅。



虽说伤了对方的精灵,不过我自己左肩的肌肉也被撕裂,神曲的力量越来越弱。



跟强壮的精灵不同,我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从肩膀伤口流下的温热血液濡湿了胸口,血液流到腰部时,被夜晚的空气冷却。



随着时间流逝,越流越多的血,让我的神曲威力和指使精灵的力量逐渐丧失。



吻器之枪又削断一柱欧古悠古。



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对我来说比较不利。



那么,就必须使出全力了。



我用左脚脚跟抵住地面,猛然停下脚步,开始用单人乐团演奏复杂而强大的神曲。贝修卡也迅速停住,全力展开蝶男手中握着的单人乐团。



音符的洪水,让屋顶上的空气为之扭曲。



我所演奏的神曲是贽王的呼唤。



贝修卡演奏的神曲是欧比艾丝公主的末日。



两人同时奏出能够释放全力攻击的神曲。双方身后单人乐团的鼓击出重低音,风琴哭叫,笛子吹奏出惨叫似的高音,撕裂夜晚的空气。



夜空之中,精灵的力量随之大增。



从屋顶表面、从排气管旁边、从冰冷干净的空气中,比夜色更漆黑的欧古悠古一柱柱冒了出来,像球体一样的身体因粘液而闪耀着黑色光芒。它们振动着粗短的尾巴,爬行、跳舞。



对方的蝶男一边在空中滑行,一边把翅膀张到最大极限。复眼里带着疯狂和狂喜,红光一闪一灭。翅膀上的金黄色磷粉,飘散在空气当中。



精灵们猛烈发狂的景象,已经属于异世界的光景。



长笛吹出惨叫般的神曲贽王的呼唤。那是在冥府底下,全身被制裁之枪贯穿、两眼被刨出、不断流着黑色血泪、永远受拷问之苦的贽王的声音。



这首神曲唱出贽王的怨慰,并呼唤同样痛苦的牺牲者。它可以支配精灵,像散播传染病一样散播痛苦。



短笛呜咽着吹出神曲欧比艾丝公主的末日。遭到心爱王子的背叛,被业火焚烧的欧比艾丝公主,仍旧高声唱出她的爱意。描述悲伤恋情的神曲,可以提高精灵的力量,让精灵化身为骑士,保护演奏者不被悲惨命运侵袭。



蝶男的吻器之枪撕裂夜空,被神曲支配的欧古悠古挺身承受他的攻击。



蝶男虽然轻易地贯穿了欧古悠古,但另一柱欧古悠古立即用自己的身体承受攻击。吻器因欧古悠古的鳞片和血肉而降低速度,我因此得以闪避。



划破衣服的吻器之枪贯穿身后的排气管,蒸汽泄漏出来。



我拼死从长笛的左边按键飙到右边按键。在惨叫似的高音引导下,三柱欧古悠古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吻器之枪缩回去时,蝶男像拍动地毯似地柔柔振动三枚磷翅。只见沙金般的磷粉阵阵飘落,覆盖住欧古悠古。



欧古悠古的眼睛里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它们扭动身体,偏离轨道。下级精灵化身成的炮弹撞上屋脊,溅出青黑色体液。欧古悠古从小小的嘴巴里吐出血沫,身体痉挛。



蝶男的磷粉是神曲欧比艾丝公主的末日所引出的特殊攻击,这种磷粉对下级精灵来说,似乎具有很强的毒性。此外,这种磷粉也明显妨碍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并会对实体化的精灵肉体产生干扰。



从贝修卡仍旧站在旁边吹奏神曲这一点来判断,这些磷粉对人体应该没有妨碍。可是,磷粉的散播范围越广,在进行精灵对战时,似乎可以完全阻止对方接近。



贝修卡以发挥精灵的最高能力来进行攻击,而我的战斗方式则是对精灵用过即丢。她的攻击方式对我来说比较不利。



蝶男射出吻器之枪,一口气贯穿四柱欧古悠古。吻器回旋,朝我的方向高速飞来,我用三柱欧古悠古作为防御。



吻器之枪命中防壁时产生强大冲击。当作盾牌的三柱欧古悠古吐出青黑色血液,当场死亡,我趁机转身避开。吻器虽然划破我的脸颊,但我趁转身时用长笛音色继续放出欧古悠古。



像鱼雷般射出的四柱欧古悠古中,有三柱因磷粉的毒性而失速,只命中旁边的建筑物而已。



可是,剩下一柱躲过磷粉攻击的欧古悠古,击中了贝修卡。



欧古悠古撕裂女孩左肩的肌肉,贝修卡发出惨叫,笛音紊乱。



为了拯救神曲乐士,蝶男挥动长长的手。细长手指戳进欧古悠古眼中,眼球和脑袋一同遭到破坏的下级精灵滚落屋顶,摔到马路上。



虽然肩膀鲜血淋漓,但贝修卡仍旧继续吹着短笛。



我吹奏贽王的呼唤最终乐章。在神曲音波可达范围内,强行把所有的欧古悠古都聚集在一起。



从屋顶、排气管表面、空中,欧古悠古们一柱柱冒了出来。愚蠢钝直的欧古悠古,在我前后左右吵嚷不休。因为密度太高,精灵小小的眼珠混乱地转动。有着细小牙齿的嘴巴,像缺乏氧气的鱼一样忙着呼吸。



我强制召唤了三百二十一柱欧古悠古,这种数量使我周围的空间看起来似乎比夜晚更加漆黑。



我从来没有一次召唤出这么多下级精灵。



我使出全身力量吹奏长笛,让单人乐团全力演奏。不过,这不是我平常能支配的精灵数量。视野因疼痛而变得越来越狭窄,脑神经好像在燃烧一样,指法似乎快要乱掉。



贽王的呼唤是一首需要最高级演奏技术和高速运指能力的神曲,它所拥有的支配力可以强制将精灵奴隶化,使下级精灵完全成为演奏者的手足。



演奏该首神曲时,一旦运指错误,三百二十一柱下级精灵就会从束缚中逃走,龇牙咧嘴地朝我而来。要是遭到三百二十一柱欧古悠古的袭击,我将会被它们活生生地啃食殆尽。



趁着我的脑袋沸腾、神曲还没出现破绽时,我放出这一大群欧古悠古。



因饥饿而愤怒发狂的下级精灵化为一道黑色洪流,变成毫无知性的愚蠢炮弹,几百柱欧古悠古冲到贝修卡面前。



贝修卡的脸颊因失血而显得苍白,但她仍旧全力演奏欧比艾丝公主的末日。



蝶男射出吻器,拍动磷翅洒出磷粉。



漆黑的欧古悠古洪流撞上毒磷粉形成的黄金洪流。高速振动的吻器切断欧古悠古,中毒的欧古悠古随之消灭,从物质回归成粒子。每一秒都有数十柱欧古悠古变成光粒子消失,但激烈的撞击仍旧不断持续下去。



挟着脑袋似乎已经沸腾的气势,我继续吹奏长笛。鼻血喷出,从喉咙流出的血液混着气息,流进长笛C管的内部。即使如此,我仍旧继续吹出雄壮的高音。



一旦停止演奏,我就会死掉。要是能继续下去,我便能杀掉对方。



虽然同伴一个接一个消失,但遭到支配、无法认清这一点的欧古悠古,仍继续往前冲去。在金黄色毒粉和吻器之枪的攻击下,它们喷出青黑色鲜血和内脏,变成光粒子消失。



虽说速度慢到令人觉得焦虑,不过欧古悠古们的确在前进。



然后,黑色族群冲破了毒粉和吻器构成的防壁。



虽说有蝶男的保护,但发狂的欧古悠古还是撞上了贝修卡。



几十柱欧古悠古的眼睛仍旧毫无表情,用小嘴巴里的细小牙齿啃噬女孩。她就算吹奏短笛也无法挡下这阵黑色风暴。



在轰隆作响的黑色龙卷风当中,可怜的贝修卡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像短笛一样发出尖锐的惨叫声而已。



可是,我的控制能力也已经到达界限了。如果再不放掉欧古悠古,或许连我都会变成它们的食物。



我的支配力量减弱后,欧古悠古各自飞往不同的方向。有的撞上屋顶或隔壁大楼的墙壁后,继续贪婪啃噬。水泥碎片飞溅开来,黑色身体不断跳动。



到达临界点的我,奏出神曲的终章,放掉欧古悠古的支配权。



在墙壁和屋顶斜面上,牙齿喀滋作响的饥饿精灵们,被强制送返黑暗当中。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紊乱。我不断呼吸,血压也随之下降。这时终于能恢复平静,好好看对方一眼。



贝修卡和蝶男的肉体变成欧古悠古们踩过的道路,已经惨不忍睹。



蝶男剩下的三枚磷翅开着大洞,吻器也被下级精灵们咬掉,身上的肉则被啃到连肋骨和胸腔里的内脏都露了出来。



如果是普通生物,受了这种程度的伤一定会马上死去,可是红色复眼却没有浮现出任何情绪。这时我才想起,有关精灵内脏方面的解剖学知识,目前人们所知道的其实不多。



贝修卡单膝跪在屋顶斜面上。凭着力量和技术,她似乎用神曲欧比艾丝公主的末日当作防御,挡下了一部分的欧古悠古,因此全身只是受了切割伤程度的重伤而已。至于单人乐团则已经遭到破坏,再也无法使用。



女孩右边的眼窝染成一片黑红色。欧古悠古吃掉她的眼珠,视神经似乎也被扯了出来,耷拉着挂在脸颊上。



女孩吃力地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把短笛举到嘴边,不过已吹不出什么音符。旁边的单人乐团已经遭到欧古悠古破坏,不可能演奏出大型神曲了。



在这场战斗的赌注中,挟着数量优势发动攻击的我获得胜利。



贝修卡的喉咙因血泡而呼噜作响,她把气息送进举在嘴边的短笛,吹出神曲。我下意识地展开防备,不过又立刻想起对方的单人乐团已遭到破坏,贝修卡现在并没有任何战斗力了。



隔着一段距离望向对方的我,注意到贝修卡所演奏的曲子。



那是我知道的曲子。



是充满温柔慈爱的音色。



那不是束缚蝶男的神曲,而是治愈精灵伤口、将精灵强制从契约中解放出来的曲子。



若使用神曲发动攻击的话,或许还有一点胜算。但与其抓住这一点点胜算,贝修卡选择治疗自己的精灵,并且释放对方。蝶男受伤的磷翅和身体的大洞,因神曲而逐渐愈合。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终于了解了那首曲子的真面目。



贝修卡所演奏的神曲,是河边少年所听见的那首曲子,是我写的曲子。



我想起了自己写作这首曲子的原因。



以前的老师、同时也是我妻子的罗兰地和我生下一个女儿,这是我在女儿出生那天所作的曲子。



那是为了女儿而作,没有名称的曲子。



当我演奏这首曲子招来精灵时,小小的女儿应该会惊讶地睁大眼睛,朝精灵们伸出手指我一边想着这样的情境,一边写出这首歌。



短笛拖着一抹鲜血离开贝修卡唇边。她靠着屋顶上的排气管,坐了下来。



实在愚蠢至极,我重重呼了口气。



了解真相和背后原因之后,我不断思考。做出结论后,我沿屋顶斜面走过去。



我小心通过蝶男面前,那双红色复眼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或许是因为已经解除和贝修卡之间的契约,蝶男并没有攻击我。从需要解放乐曲这一点来判断,我知道他是严格遵守契约的精灵。



我走到倒卧在地的贝修卡身边,右膝点地。



我朝贝修卡的脸庞伸出双手。神曲乐士一旦放下乐器、用手触碰对方,就只有完全胜利或完全败北两种结果而已。



我用双手碰触着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女儿脸颊,她似乎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女儿的容貌上,处处可以看得出小时候的样子。



她有着跟我一样的栗色头发与高耸的颜骨。左边剩下的那颗蓝色眼珠,因痛苦和意识不清而蒙上一层暗影。



我把女儿的头埋进自己胸口。



刚才那首曲子是我作的,那是为你所写的曲子。



女儿抬起头来看我,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



我用口哨吹出女儿刚才没演奏完的部分。



怎么会这样



贝修卡呕了一口鲜血,惊愕不已。我用手指穿过女儿的头发,尽可能温柔地抚着她的头。



难道、你是爸爸?



我只能点头,没办法对女儿说谎。我一边盯着贝修卡盈满泪水的眼眸,一边用左手抚摸她的头。



怎、怎么会、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跟爸爸决斗



硬要说话应该很难受吧,不要再说了。



但她没有听从我的忠告,和着嘴边的鲜血大叫。



为、什么鲜血从唇边流下,为什么要丢下妈妈和我!



对不起,有一些原因。



因为实在不懂所以抛下家人,即使如此,身为我老师的她的母亲还是追了过来,结果却被我杀掉这些事我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



我似乎就快要想起女儿真正的名字了,不过目前还没想起来。



太好了、可以再遇到爸爸。虽然失去右眼、浑身是血,但女儿的脸上露出安详的表情。终于遇到爸爸了



发抖的女儿把脸埋进我胸口。



从女儿右眼流出的温热血液,以及从左眼流出的滚烫泪水,浸湿了我的胸膛。女儿伸手环住我的背,拼命抱紧我。



我、我、想说有一天一定要找到爸爸,所以拼命学习,当上神曲乐士



贝修卡抽离身体,抬头望着我。



我、强不强?



嗯,你很强喔。我盯着女儿的脸。你一定很努力吧,不愧是我和罗兰地的女儿。你是一个能演奏出优秀神曲的优秀神曲乐士。



贝修卡的脸上充满喜悦。对贝修卡来说,能够在同一个领域里,被苦苦寻找的父亲称赞,应该是至高无上的喜悦吧。



等我的伤治好,我们两人一起生活吧。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出门寻找爸爸的妈妈。等找到妈妈以后,就三个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贝修卡似乎忘了自己身受重伤,一直说个不停,鲜血从唇边溢出。



我想告诉爸爸,您离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妈妈辞掉神曲乐士的工作,开了一家乐器行。妈妈出门找爸爸之后,我就继承了那家乐器行。贝修卡拼死继续说着。我的青梅竹马柏兹帮我照顾了那家店,我跟柏兹成为恋人,我是高雷尔克神曲学院第二名毕业的,还有住在我们隔壁的修陵格伯伯再婚了



我一边听着贝修卡说话,一边把左手放在贝修卡头顶,然后伸出右手,托住她的下颚。这是最好的位置。



我的动作让贝修卡露出疑惑的表情,看样子她似乎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



贝修卡,你的希望不会实现了。



什、什么?



我朝女儿露出久违的笑容。



再见。



我的左右手同时使力,朝同一个方向扭转。



以下颚为支点,我一口气把贝修卡的头部扭断。



贝修卡的颈骨被扭断,延髓遭到破坏。我继续用力,把颈动脉和气管一并扭断。鲜血从口鼻溢出,贝修卡的手脚像触电一样各自朝不同方向抖动,全身痉挛,生命的最后一点火光随之熄灭。



我把折断的脑袋继续往后扭。女儿的脑袋就这样挂着疑问的表情,跟身体呈反方向。眼泪逆流,不再流到脸颊,而是流到额头上。或许是因为眼球的微血管破裂,还流下红色的眼泪。



贝修卡所掌握的最后一点力量烟消云散。我呼了口气,抬头一看,中级精灵蝶男正俯看着贝修卡。



那是不折不扣、无机质复眼的眼神。



然后他看看我,接着抬头望向夜空。



蝶男用力扇动差不多已经愈合的磷翅,身体浮在夜晚的空气之中。那细长身体飘浮在半空,不自然的景象再次出现。



蝶男又低头看了贝修卡一眼,然后抬起头,整个身体垂直上升。



他细长的身体越变越小,在距离大厦远远的上空处停了下来。



像是为整个事件感到悲哀似的,他在空中盘旋。蝶男的复眼俯看着底下贝修卡的尸体和我,最后终于抬起头,朝月光飞翔而去。



我轻轻呼了口气,放开女儿的尸体。



尸体跌落屋顶,颈骨已然断裂的脑袋慢了一刻才落下。



女儿的脸看起来像人偶一样。



我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虽然全身疼痛,但就当作没那回事吧,等一下再治疗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激烈战斗而感到疲劳,我打了个呵欠。



因为牵动到伤口,所以我咬住牙根,不再打呵欠。



我垂下视线,再次看了一眼脚边的女孩尸体。尸身朝着我,但颈骨已遭折断的脸庞并没有朝着我这边。



我已经想不起女孩的长相了。



我决定回家。说起来,我现在觉得肚子很饿。今天该吃什么好呢?就吃肉类料理好了。







回到车上后,我紧急处理了一下伤口,准备回家。



啊,有件事可不能忘记。



我在夜晚的街道上绕了好一会儿,找到公用电话,停下车子。我投下硬币,按了亚姆德狂想神乐团本部的电话。但按到一半,我挂上电话,重新投币,按了法拉雷姆贸易有限公司的电话。



我是德鲁洛伊。



德鲁洛伊,事情办得怎么样?



从话筒另一边传来皮亚特粗哑的声音。我想了一下该如何报告,后来决定照实情告诉他。



葛斯不在大厦里,大厦里只有持枪的护卫和神曲乐士。



没、没事吧?



您指的是什么?



不,没什么。对方的神曲乐士怎么样了?



我打倒她了。



听到我爽快的回答,话筒另一端的皮亚特瞬间停止呼吸。



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停了一段时间后,皮亚特继续说道:



我不久前才知道,那个神曲乐士贝修卡好像是你的女儿是我调查得不够清楚,不好意思。



请别这么说。



我只是把事先准备好的回答说出来而已。



要去追葛斯吗?



不、不用,既然失去了最强的护卫,葛斯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之后只要跟他好好谈谈,让他重新了解他是我的部下,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吗?那么我先告辞



话说回来,德鲁洛伊。皮亚持硬是插嘴说:你喜欢的酒叫什么?



佩李艾斯五〇年代的红酒。



没错没错。下次见面时我会准备好这种红酒,就当作是今晚的谢礼吧。



那么我先告辞了。



我挂上电话,回到车里,重新发动车子。夜晚街道上的车子很少,我的车十分顺畅地前进。



这样就解决了。



当然,分离的父亲和女儿偶然相遇,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杀掉对方,这种事情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吧?



可是,我却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事。那种不可能发生的场面,顺着皮亚特的指示发生了。



也就是说,这只是皮亚特的演出而已。



皮亚特的部下中的确有背叛者,意图妨碍他的事业。在最接近自己的部下当中,皮亚特怀疑到我头上。



我的女儿遭到我抛弃,母亲又跟着失踪,不过她还是努力活了下来,只是生活应该过得很辛苦。



她所拥有的才能跟身为神曲乐士的我和她母亲十分相似,但她没有跟随母亲的脚步,而是走上了跟我同样的道路。女儿追随父亲的影子,成为行走在黑暗道路上的神曲乐士。



知道我过去的皮亚特,拟定了计划,特地找来我女儿。真是可怕的执念。



皮亚特雇用我女儿,将她取名为贝修卡,把她派给葛斯。事实上,葛斯根本不是什么背叛者,他仍旧是皮亚特的心腹。



葛斯与皮亚特共同拟定计划,女儿贝修卡则在雇主葛斯的命令下与我战斗。



就算是对别人、对人类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我,也会在战斗中发觉贝修卡就是我女儿。要是我没有发现的话,或许皮亚特会让她成为自己的部下,直到我发现为止。



皮亚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要说我没有察觉到的话是不可能的。



充满猜忌心的皮亚特,以无比残酷的方式试探我的忠诚心。



他想试试看,我是否真的没有心,残酷到甚至能够遵从他的命令,杀掉自己的女儿。



这是赌注,我把自己的性命与重逢的女儿放在天秤上衡量。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性命,杀掉女儿。



从来不曾想起过的女儿,对我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算当初没有离家、亲手养大了这个女儿,我应该还是会杀掉她吧。能把追来的妻子杀掉的我,杀掉女儿时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贝修卡只不过是个女儿的符号而已。对我来说,不管是女儿或妻子、不管是什么人,都跟乐谱上所写的音符和休止符一样。



那么,我没有必要拼死保护四分音符,或是为了全休止符而赌上性命。



我心中没有丝毫动摇。基于这种杰出的特质,我能够杀害女儿,捡回一条命。



可是,捡回的命也只是暂时的事情而已。



面对杀掉女儿的我,皮亚特仍旧像平常一样提出问题。看样子就算杀掉女儿,也没有办法一扫皮亚特异常的猜疑心。



心跳没有变化,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了。







午后的阳光在马斯娄河的水面形成炫目的反射。



在河面上、河滩边,响起长笛甜美的乐声。



我正在吹奏神曲。



我只能利用时间锻炼自己,以提高身为神曲乐士的生存机率。



身为老师和妻子的罗兰地说得没错。虽然她对我的指责是错误的,而且因为要求我回归家庭而被我杀掉;不过,她说神曲乐士应该努力不懈地锻炼自己,这句话是正确的。



我把银色长笛放在唇边,左右运指吹奏乐曲。手指和按键按住音孔,吹出有如彩虹般变换自如的音色。



被银色笛音引诱过来的下级精灵欧古悠古们,从空中、河滩、河面一一浮现。它们舞动着身体,啃食音符、吸取音阶。这些生物看起来还是一样丑恶愚蠢,光是看着就令人觉得恶心。



不知什么时候,抱着球的少年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这次我完全没发现有人靠近,要是实战的话,我早就已经没命。



可是,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再次遇见这个少年,就表示他也没有朋友吧。



我操纵着单人乐团的音乐,依照脑中所想到的乐谱演奏出来。从早上开始,我已经演奏了一百多首曲子。关节嘎吱作响的左右十根手指,已经变成只会追寻脑内音符的机械。



吹奏太多曲子的嘴角已经破裂,渗出些微血丝。血液流进长笛C管内部,音色随之变得混浊。



可是,我并没有停止演奏、没有停止吹奏长笛。我无法停止。



少年歪着头,一直盯着我。发狂似的演奏,转换成我记得的一首曲子。



年幼的眼神看着空中,像是在确认空中无形的音符。



之前也听过这首温柔的曲子,可是



少年开口说道,在他觉得疑惑的地方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起来却变成一首哀伤的曲子。



少年抬头望着我,黑色眼珠带着疑惑的色彩。



我停下两手的动作,中断演奏。



反射的回音在河滩上飘散。



下级精灵们露出不满的模样,抗议我断绝了原本充斥在空气中的音乐供给。



少年对我露出疑惑的眼神,然后黑色眼珠变大,变成推测事情的眼神。



难道说,伯伯现在觉得很伤心吗?



少年不得要领的同情让我觉得焦躁。他像是在告诉我,提高生存机率的意义和目的对我而言是不存在的。



没有。我直接回答少年,我还是不了解自己所作的乐曲意义和其中的意思,我觉得这都只是音符的连缀而已。



这一点至今仍旧没有改变。我只能把这些需要高超技巧的乐曲,纯粹当作技巧高明的乐曲。那只是复杂的音程、苦练的音阶都只能当作那样而已。



我的感情并不会被音乐打动。因为我没有感情,也没有心。



即使是这个瞬间,我还是不懂音乐。



不过,心脏却感受到一种像是刻划在胸中的疼痛。



我现在觉得这样很悲哀。



可是除了疼痛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感情,也没有哀伤。



身为我老师和妻子的罗兰地是一流的神曲乐士。我现在知道,她对我的指责是正确的。



音乐之所以能成为音乐,需要某种东西,而我缺少了那样东西。



这种状况杀死了我的女儿,让我杀掉我的女儿。



不,应该说,我只记得无谓的小事,却把重要的事情通通忘掉,自己束缚自己。



我逼自己失去丧失这种感情。



这就是在杀掉女儿之后,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原因。



我的心脏很痛,痛得要命。



可是,这跟动物受伤后的疼痛一样,而不是人类心灵的疼痛。



我举起原本放下的手,粗暴地把长笛抵在流血的唇边。



僵硬的手指再度用力,继续演奏。我按住音孔和按键,从吹嘴送入气息,吹奏着长笛。



像是放弃了什么似地闭起眼睛的少年,侧耳倾听我的乐音。投出用来当作饵食的音符,使饥饿的下级精灵们又开始骚动。



欧古悠古们在我四周跳动,长相丑恶、不会思考、令人厌恶的存在。



啊啊,我现在懂了。



欧古悠古跟我都没有变。



我继续演奏。



演奏自己不懂的连串音符,演奏高亢的音阶。



即使,我永远不懂,永远想不起乐曲中的意义和感情。



我继续演奏为了被我杀掉的女儿所作的曲子。



音色十分遥远。始终不曾传进我耳中,不曾传进我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