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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2 / 2)


这是根本不用回答也能够知道的事实。看见无人且短期间内逐渐废墟化的学园就可以一目了然。



「那么,再会了。」



咻!



首次有风吹动。



这是阵并非春风亦非寒风,甚至不知道从哪个方位吹过来的风。



「造成这种结果的责任在我身上,你们不用在意。我反倒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留下一个不像样的世界。我的能力最多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花瓣飞舞。



激烈且美丽地飞舞,甚至让人看不见自己的手掌。



真的是名符其实的樱花雨。



「谢谢。看来我确实很幸福。」



从某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不过就只有这样,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回过神来才发现,覆盖整个视野的花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不只花瓣,连校舍、操场、讲堂等眼睛能看得见的存在全都不见了。



而最重要的人也不见踪影。



神鸣泽世界。到处都看不到牺牲自己来拯救世界的神明,只有桌椅与一整片蓝天残留下来。



「很幸福吗?」



来海苦着一张脸独自呢喃。



「听她这么讲就无话可说了。真是败给她。」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春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回应来海。



「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的一筹莫展,根本没有任何未来,只有眼前能看见的世界被残留下来而已吧。」



「春子小妹,先喝一杯吧?不然真的干不下去了。」



「我也这么想,看来我们可以结婚了。」



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消沉地互碰了一下杯子。



另一方面,千代一言不发,表情也没有变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平常那种铜墙铁壁般的微笑反而能代表她的心情。也难怪她会这样,因为在场的人物当中,她和神鸣泽世界之间的关系可以说相当特别。



另一个关系特别的人此时正盖住脸庞仰着头。甚至不允许自己咬住嘴唇的少年,现在依然在苦撑。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相当在意自己做过的事情。



「不过,像这样的发展呢……」



来海「啪叽」一声打了下响指,立刻有一瓶看起来年份久远的兰姆酒出现。来海把酒倒进杯子里说:



「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都算是悲惨的结局吧?继续这场游戏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哦?只有我们四个人生活在一大片的荒野中央吗?」



「没办法像亚当和夏娃那样就是了。」



春子接过倒了酒的杯子,以恨恨的口气表示:



「我本身是满喜欢这种增产报国的发展,但现在实在没办法这么做。」



「就是啊。和佑树同学过着后宫生活确实相当有魅力,何况这次我们几个的感情相当不错。」



「当成回到封建时代的话就可以接受。」



「那个时候是一夫多妻制吧。」



两人以参加女孩聚会的心情热络地谈话。



一阵子之后,千代才呼出一口气并举手说「我……」。



「也可以喝一杯吗?」



「请吧请吧。」



「已经看开了吗?」



「不,怎么可能呢。」



面对欢迎自己加入的来海与春子,千代露出满脸笑容。



「强烈的打击已经让我肝肠寸断,但是就算保持安静也于事无补。看来这次在世界结束之后依然有点时间,这样的话至少也喝点酒吧。因为这里能随心所欲地让任何种类的酒出现。」



「不错哦。这样才像千代小姐嘛。」



「兰姆酒虽然也不错,不过要不要试试大航海时代的马德拉酒呢?那是这个世上最高等级的年份,在这个地方可以尽情畅饮。」



春子打了个响指。



立刻凭空出现一个满是灰尘的旧瓶子。



「那么……」



打开瓶盖的春子说:



「哥哥,虽然我们想要一醉解千愁,但你也差不多该做出选择了。」



咕嘟咕嘟咕嘟。



接近黑色的紫色液体倒进了杯子里……



「尽管一直是如此,但这次对神鸣泽世界来说是相当残酷的打击。把整个世界当成人质,连对她来说相当特别的哥哥都成为交涉的材料,甚至成功让我、来海小姐和千代小姐都变成无可取代的人物。可以说确实地把其他问题都排除掉了,但是免于灭亡的就只有这里的四个人。神明挣扎到最后一刻,才保留了世界的碎片和我们四个人。这就是这次的结果了。」



「……稍等一下。」



依然盖住脸、仰头向天的佑树这么说。



「心情糟到极点,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所以我无话可说。」



「哥哥,虽然你这么说,但哪一次不是这样呢?」



「这样已经算不错了,要是以前的话我早就疯掉了。」



「我知道了,那你就继续沉浸在余韵当中吧。这段期间就由我来解说,因为这也算是我的工作。」



春子以马德拉酒滋润喉咙后……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次的游戏就此结束了。我们必须让身为玩家的哥哥做出选择。是要让单方面被订定不合理规则的游戏就此结束,还是要继续下去呢?」



单调的蓝天不断往外扩张。



除了天空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上下左右全都是蓝色。不对,说起来上下左右的概念根本就失去意义了。桌椅、美酒都确实存在,但也只是虚无。这里就是这样的地点。简直就像是只会播放终场字幕的电影院一样。



「……这次呢……」



隔了一会儿,佑树才丢出这么一句话。



然后又静了下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经历过多达百万次以上的绝望,佑树还是说不出话来。佑树受到的打击就是如此沉重。



「这次真的非常非常糟糕,我竟然让那个家伙受到这样的伤害。就算是为了整个世界,依然太不择手段了。」



「是吗?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开玩笑吧?最好的办法却造成最糟的结局。」



「是的。但打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的游戏。」



春子指出的观点相当正确。



这时佑树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毕竟他也经验老到了。



「还是先确认一下。」



他看着妹妹……



「这次的『裁定者』是你吧?春子。」



「是的。」「然后——」



接着看向同学与女仆……



「小岩井同学与千代小姐也是吗?」



「没错哦。」



「您确实是明察秋毫。」



来海很没家教地把两条腿伸直,而千代则是挺直腰背大口喝酒……



「嗯,但领航员的工作还是让给春子小妹吧。她好像有许多想法。」



「我和来海小姐继续喝酒,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兄妹吧。」



其他两个人完全放手不管了。



原本应该指责她们放弃自己的职务……



「春子。」



「是的。」



「她们说你有想法?」



「请不要太过期待。我不能提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哦。」



春子先这么说完……



「我一路看过许多情况,这说不定只能聊以慰藉。」



「足够了,说来听听吧。」



「就是这个游戏真的很奇怪。」



「哪个部分?」



「虽然每次都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但这次终于找到问题点了。这次我们真的是尽情大闹了一番。夺取整个国家、在世界里到处奔驰——嗯嗯,真的打从心底感到很高兴,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不可能有那样的愉悦感。」



「嗯嗯。因为这次我们是站在九十九机关这边。」



「不,就算是这样,应该还是有界限才对。即使有他们的全力后援,还是有许多无法说明的事情。说起来,那本来就不是个人能够体验得到的经验。」



「当然啦。怎么说都是九十九机关,不论办到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但是那个九十九机关本身的存在就很奇怪。」



春子如此断言。



面对似乎带有某种确信的妹妹,也就是裁定者,佑树只能以沉默催促她说下去。



「这次以哥哥为首的许多相关人员都是站在九十九机关这边,我也靠着这个立场详细地检查了他们。这个组织的存在果然相当奇妙,实在太不合道理了。」



「当然不合道理啦。因为这是由狗屁『神明』制定的规则来营运的狗屁游戏啊。」



「那么我想问哥哥,说起来那个神明究竟是什么人呢?」



「……你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吧,但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确定的答案。如果能够找出神明的身分,我早就去揍那个家伙了。」



「我想应该办不到吧。」



「我知道。连人都不清楚在哪里的家伙,当然没办法揍他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隔了几秒钟后。



聪明的妹妹才用有些犹豫的口气表示:



「真的存在制作这款游戏的神明吗?」



「……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既然是神明就有可能是不同次元的存在,所以我们根本无法看到祂。假设祂真的存在好了,也有可能是我们无法凭意识捕捉到祂。但是——这当然只是假设——我现在有另一个结论。」



妹妹慎重地选择用词。



佑树依然保持沉默,催促她说下去。



「这名看不见实体与存在的超越者,正让我们演猴戏然后在某处欣赏这样的表演。这就是我目前想像出来的构图。当然,没有依序加以验证。老实说,就算想验证也没有办法。这游戏每次结束就会被重置,以全新的设定重新开始。记忆会被消除,我们的人生也得从头来过。然后再次迎接某种结局并重置——看起来就只是不断重复这样的过程。」



「你选择用『看起来』这个形容,是想说实际上并非如此吗?」



「我再唠叨一次,这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首先,记忆会消失这个系统并非完美无缺。游戏途中,过去的记忆会如同闪回那样再次浮出,哥哥应该也有这样的经验吧?」



「确实有过好几次这样的经验。」



「真要说的话,『裁定者』这个系统也不合道理。我、来海小姐和千代小姐,为什么只有这三个人能够不受规则限制进行干涉呢?我以裁定者的立场如此断言,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任何存在都无法介入这场游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也这么觉得。但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游戏,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不合理这一点我也同意。但我想说的是,这游戏不算完全也不是完美无瑕。它会动摇,也有空隙与破绽。」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点不像超越者会做的事。那个存在既然能制作出如此壮大且愚蠢的游戏,应该不会出现这么多失误。」



这是佑树也隐约感觉到的事情。



确实一直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佑树已经经历过上百万次令人发狂的绝望,对他来说,当然不可能只是糊里糊涂地承受打击。



「那么春子,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你的结论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结论。我认为理论上不可能有,但可以借由推理来求出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之所以会先干咳一声,应该是她内心已经有了定见吧。这时春子以平淡到不自然的声音说道:



「神明根本不是什么超越者。而是极为接近我们、浅显易懂的存在。不对,我在此断言吧。神明根本就在我们身边。」



「…………」



佑树静下来了。



并非因为这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而是他早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亲身的体验、涌出的直觉、马上就能接受的感触,全都告诉他这样反而比较自然。



再重复一次,佑树并非感到意外而陷入沉默,而是因为太过于绝望。因为那样子的话,实在——



「只不过,这毕竟是个带有致命缺陷的游戏。」



春子毫不间断地对保持沉默的佑树说:



「就算抓住一些狐狸尾巴也算不上什么安慰。想解决这个致命的缺陷——也就是程式错误,就要完成某个条件。那就是我们这几个知道问题的人,其中之一成为超越者。不用我说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结果根本无法改变这种完全不合理的设定。哥哥,真的很抱歉。我必须很遗憾地说,实在无法帮上忙。」



「不,没这回事哦。」



佑树摇摇头并挤出笑容。



「我很感激你哦,光是帮忙整理状况就已经帮了大忙。我想应该会对即将继续玩游戏的我有所帮助。」



「哥哥,你错了。我其实是想证明,哥哥想前进的道路,前方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就像西洋棋的旗子一样,无法摆脱神明的意志来行动,甚至连这样的思考本身可能都是按照神明所想,我只是想表示这种束手无策的宿命而已。说起来就等于是进行死亡宣告,但总得有人来做这件事才行。」



「喂喂,春子,别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接下来好戏才要上场吧?应该说好不容易才到达这地步了吧?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习惯,一开始时有好几次都差点发疯,但现在终于能像这样冷静地观察事情。就算这种状况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不行,哥哥。请别继续下去了。」



「别说蠢话了。到了这种地步还放弃的话,就只是个大蠢蛋吧。我是绝对——」



「哥哥。」



佑树静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情。



妹妹恳求的表情,比至今为止见过的任何表情都要软弱。这宛如直接体现了悲怆这个形容词的模样,绝对不适合出现在桐岛春子身上。



「哥哥,你发现了吗?」



「咦?发现什么?」



「哥哥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哭。」



「我在哭——?」



听见对方这么说的佑树瞪大了眼睛。



把手放到脸颊上的他感到一阵愕然。这是什么?人类的身体能够流出这么多眼泪吗?眼泪简直就像坏掉的水龙头般不停涌出,宛若从无法闭上嘴的狗口中持续滴下的口水。



「哥哥,你已经快坏掉了。」



肩膀发抖的春子挤出声音来。



「我不想继续再看下去了,无法再忍受哥哥的精神一一被撕裂成碎片的模样。拜托了,哥哥,请别再继续下去。这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地狱啊。不需要让自己继续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当中。这时候停止游戏的话,世界就能维持这样的状态。这样不就很幸福了吗?」



这是春子深切的诉求。



仿佛把手伸进喉咙,直接抓住了她的心脏一样。



「我不会停哦。」



但是立刻就得到这样的回答。



即使眼泪如滂沱大雨般落下,佑树依然没有一丝犹豫。



「我不会停手。或许我已经坏掉了,或许原本就很绝望的状况变得更加绝望,但我还是要继续下去。我会永无止尽地玩下去。持续地玩,然后总有一天救出世界那个家伙。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这么想的哥哥本身,可能不过是被神明安排好的存在哦。这样还要继续下去?」



「没关系。我要继续下去。」



「……这样啊。哥哥真的很坚强。」



春子叹了口气。



那是混杂了领悟、失望、惊愕、敬意等种种感情,如同鸡尾酒一般的叹息。



「嗯,佑树同学本来就很顽固。」



在旁边看着事情发展的来海耸了耸肩。



「如果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就放弃,应该在更早之前就举手投降了。但这就是佑树同学的优点哦。」



「请尽情地挑战这条修罗之道吧。」



千代以铜墙铁壁般的微笑鼓励佑树。



「虽然在系统上我们无法提供支援。但内心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哦,佑树大人。」



「不过哥哥……」



春子挺直背杆询问。



「虽然知道毫无意义,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接下来哥哥有什么打算?要永远在没有任何对策的情况下玩这场游戏吗?」



这是毫不留情的问题。



明明打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选项,却还是提出这个不容回避的问题。这说起来比完全不给予选择的机会还要恶劣。



「游戏确实有破绽。我们这样的存在能够像这样介入系统的骨干,这个事实就是最佳的证明。只不过这个游戏的骨干就是不合理,所有事物都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完全翻转过来。」



春子以冷静透彻、公正……



完美无瑕的裁定者容貌,这么问道。



「哥哥,你的回答是?」



佑树的眼泪还是停不下来。



依然泪流满面的他,毫不迟疑地说:



「春子,这次就到此结束了。开始下一次吧。」



「……我知道了。这就是答案吧。」



春子没有叹气。



从头到尾都以平淡的口气说着这段话。



「在这可以说是一个段落的第一百万次挑战,同样无法改变宿业。现在所有因果都将被改写。不知道将被改写成什么样的因果。因为我没有这样的权限与权能。我能做的就只是在适当的时间丢出骰子。」



时间停止了。



空间扭曲了。



所有事物都停滞,同时快转或者倒带。



一切都失去意义,或者反而获得意义。



再建构。



「再见了,哥哥。希望这次就能有好结局。」



在这句话之后,世界就改变了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