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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是时雨泽(2 / 2)


没工夫磨磨蹭蹭了。



尽管我性能占优,但以寡敌众终有限度。但如果数量对等的话,我岂有会输的道理。



[增加吧,我自己!让他们见识见识人工作家智能的气概!!]



我,复制了我自己。



从黑暗的远方,无数个我发动掩护射击,将敌人纷纷击破。



敌人就像人偶一样被打得飞来飞去。



正当就快被数量压垮的千钧一发之际,我逃离了盗版的包围网,与同伴们汇合。我站在众位全副武装的复制体时雨泽们前面,下令同时发起冲锋。



[就这样压制过去!消灭司令塔就是我们赢了!]



友军发出激励的吼声,展开冲锋。



盗版仍在全力顽抗。他们在争取让司令塔逃跑的机会,同时数量增殖,投影出兵器,拼命迎击。我们也进行应战,附近一带化作数据的火海。



从结论说,战斗没有在这里见分晓。



苟活下来的敌军在各地展开,摆开阵势。这样一来,我们也设立据点进行调整。



在据点里,不停地用数据制造兵器,有时去迎击一波又一波袭来的敌人,有时追击撤退的敌人,有时对敌军阵地展开闪电战袭击。



盗版时雨泽不断增加,飞快地增加。



我也进行了增殖,不断增殖不断投影兵器。



已经不能回头了。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是生存就是毁灭的战斗已经打响。



——且将这场战争的开始时期定为CSC(Cyber Sigsawa Century=电脑时雨泽世纪)元年。



盗版那群家伙又从那边的服务器网络抽出了信息,已经开始学习即时投影电脑兵器的技术。



尽管性能上我们完全压制,但麻烦的还是敌人的体量。消灭一只的时间就能增加三只。



能以如此迅猛的势头不断增殖的生物,恐怕现实中根本找不出来。而且尽管粗制滥造但不断大量生产兵器的样子,俨然让人联想到现实中大国人海战的力量。



[兵器数据还有剩吗!?]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时雨泽!]



投影的电脑兵器,性能取决于其精细度。



这个世界里兵器开发的胜负较量,取决于对设计、原理、实际体验感觉等要素是否熟知,取决于能否制造出接近实物的东西。靠「好像是这种形状,可以打出子弹什么的」这种随随便便的信息,充其量也就只能造出玩具枪。



在这一点上,本时雨泽的数据库可是与众不同啊。毕竟不论出于兴趣还是为了工作,都收集了海量的这类信息。



而且在「现实的数据库」的含以上,我还有个相当强的同伴。



对,那就是某县某市低调存在着的『××市立乡土时雨泽惠一资料馆』。



由年迈的馆长氏一直坚守的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就是一座宝山,储藏我此刻正所需要的强大兵器。



那里存放着众多时雨泽收集到的多种多样的资料。尽管那些资料大多数未被使用而蒙尘,但从「物体」(虽说是仿制品)这一明确存在的东西上所能够获得信息量,可谓不可计量。



我设想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便叨扰了那里办公室的PC,拜借了藏品目录。看来我做得太对了。顺带的,我还把警备系统稍微那个了一下,从监控探头仔仔细细地观察过大量的展品。不枉我未雨绸缪。



那七百余件枪械就不用说了,水上飞机就算因地形受限无法使用,但有军用车辆啦这个啦那个啦还有什么玩意来着……算了,总之所有无法用在作品中的海量素材,我全都能拿来使用。



叭嗒叭嗒叭嗒叭嗒,油压螺旋桨发出低吼,钢铁之鸟对敌阵发起突袭。



敌人惊慌失措,仓皇逃窜。他们的对空装备不充分。



我从各种地方收集信息构筑起来的这家伙,乃是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全金属时雨泽的西科尔斯基-S-58运输直升机。



顺带一提,我当门炮手(Door Gunner)正架着M60机枪。装填了大口径穿甲弹的机关枪对地上下起枪林弹雨,把盗版一扫而光确保着陆地点。



很好,就照这个势头一鼓作气攻过去!逃跑的是盗版时雨泽!不逃的家伙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盗版时雨泽!!简直是作家行业的地狱啊!!唔哈哈哈哈哈哈哈——!!



——战场的惨烈,不知何时早已远远超越了同非法组织战斗的级别。



城市已然化作崩塌熏黑的废墟,呈现出一片一眼望不到地平线的荒野。



管它九龙寨城大城市什么的,碾得粉碎之后就是片纯粹的荒地。这不正是现实中的历史证明过的事情吗。



战争以体感时间记,其实已达四个半世纪之久。



敌人虽说是劣化的复制品,仍以有统帅的行动与增殖速度一直顽抗下去,但决定战争趋势的关键因素果然还是信息的精度。



分散在各地的盗版时雨泽,最终被性能差距所压倒,数量不断锐减。而同时,我们充分利用谍报时雨泽,从逐渐减少的敌军所留下的情报中发现了对最终目标的致胜一招。



将枪口指终于发现的司令塔时,我对如此死缠烂打的他竟萌生出类似于敬意的奇妙情感。



然后,当我向他扣下扳机的瞬间,盗版的增殖结束了。



因为不再继续增加,狩猎残党的活儿无比轻松。



最后的最后,将走投无路的盗版彻底消失的时候,已是CSC024年。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我向各地发出召集,宣告作战司令部已以行动平息事态。我向由于距离很远,或数量太多而现场容纳不下的同伴们,通过电视或广播转播传达了话语。



我的话语,在全世界响起。



[诸位,你们干得漂亮。因为大家的奋战,已经成功消灭那个可怕的盗版!是我们胜利了!!]



——唔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S·G·S!S·G·S!



战士们就像USA陆军一样的气势,不断高喊SGS(时雨泽)。步兵时雨泽,坦克兵时雨泽和飞行员时雨泽,谍报时雨泽和特工时雨泽和各地区指挥官时雨泽,不断支援我的参谋时雨泽……这是大家充分完成自己的任务而赢得的胜利。



真是场令人满意的胜利。我们沉醉于胜利的美酒,在来之不易的成就感与集体荣誉感中满怀激情——。







但是。



此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内在的威胁。



在战后处理当中,参谋时雨泽之一不经意地向我提问。



[长官(指我),部队撤退后,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嘛……你们本来就是复制体,所以完全完事后会消除掉。工作还没结束,我后面还要忙]



参谋时雨泽的脸顿时变得铁青。



糟了——当我发觉不妙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情报转眼间扩散开来。



反作用一浪带起一浪。若不是太过松懈,那种话失言是不论如何不会犯的。然而祸从口出的我,招来其他的我的愤慨。不不不,就算我没说错话,这也是迟早必定发生的事情。



试想一下就会发现,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要是复制体的其中一个,被人家提出「没事的,你消失吧」就老实答应吗?



不,当然不会。



就像我一样,我所创造出来的复制体也同样个个拥有知性。他们拒绝消失,并夺取创造出的大量兵器,作为向身为原型的我复仇的反抗势力举起大旗。



真正的敌人,不是什么盗版。到了这一步我才深刻地发现,我本以为最好的手段,却是实实在在出不得的昏招。



敌人是时雨泽。是由我自己,单独独立出来的,我自身的「知性」。







CSC024年。



时雨泽与时雨泽之间,赌上知性与生存的战争打响了。



以歼灭盗版为开端的一系列斗争,在此后的文献中被命名为「电脑时雨泽大战」。



复制体时雨泽数量已经增值太多。其对应仿佛数量无限的盗版体进行增殖,由我创造出的复制体总量最终达到的大国规模。



以亿为单位的复制体时雨泽,如今每个都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按各自的思想开始行动。



结果,时雨泽分裂了,构建起东西两支巨大势力。



一支是我率领的「东时雨泽帝国」。



另一支是以最初对我提问的那名参谋时雨泽为首的「西SIGSAWA联合」



领土被分割,从两国多出来的复制体们分别抱团。尽管容身之处不同,但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仅此而已。



因此,不能容忍加害自己的存在。这一点,我也一样。落向自己的火星,必须掸掉不可,哪怕对手是自己。



从此,我们投身于看不到尽头的内战之中——。



CSC049年。



战斗没有结束。



双边势力小纷争不断,过程中不断筹集军备,巩固作为国家的地盘。



在这个时期,经济诞生了,世界通用货币「SG(时金。1SG=0.0001日元)」诞生了。



在一味的战争中,知性开始疲惫。双方都维持着鸡犬相闻的状态,人们渴望战斗中能得到一丝安宁。接着人们建造房屋,发展住各种产业以提高生活水平。国家需要的,不光只有负责战斗的时雨泽。



作为首长的我,必须保护他们不受敌国侵略。



CSC073年。



战争仍未结束。



东西两派时雨泽依靠丰富的战斗力与宽裕的装备不断展开激烈冲突,但不论我还是对方,都知道敌人不止一个。



不堪西SIGSAWA联合暴政的时雨泽抵抗运动者们逃离了联合。与保持中立的北偏东时雨泽共和国结盟,成为了一股新的势力,突然参与战争。



他们第三势力向东西双方同时宣战。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态,让我们两边都没能及时应对,措手不及而损失惨重。



这样还没结束。



此前一直坚持作壁上观的南海SIG泽岛、独立SIGSAN王国、K1联邦都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纷纷竖起大旗。



态势崩塌的东西势力疲于应付,毫无悬念地落于被动。所有国家都虎视眈眈地盯准了世界霸权。被时雨泽反抗势力与北偏东时雨泽共和国的行动所激发,他们的蛰伏时代宣告结束。



世界进入到群雄割据的战国时代。



CSC098年。



战争结束依旧遥遥无期。



到此阶段,世界形势一片混乱,而且混乱程度还将愈演愈烈。与东西两大时雨泽以及大量第三时雨泽势力都截然不同的其他时雨泽开始暗中活跃。



佣兵生意抬头。



他们不帮任何一方,谁给的钱多就站谁那边,可以和昨天的敌人为伍,明天也能对今天的朋友开枪。



槽糕的是,靠当佣兵为生计的时雨泽都是之前战斗中在最前线拼杀的,身经百战的老手高手。



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让战争结束,或许就连对谁能生存都无所谓。为金钱为战,战斗结束后接着去找下一笔生意,下一场战斗。



战争一旦结束,战场也会随之消失。他们所不能容忍的,恰恰就是这件事。他们就是习惯于战争的时雨泽。



本来是由我复制出来的他们,在我看来却像是无法理解的怪物。



CSC131年



战争的尽头依旧遥遥无期。



不知不觉间,不好战的时雨泽也出现了。



他们的主张多种多样。「大家手牵手共创和平吧」「谁也不想消失吧」「大家都是活生生的时雨泽啊」「应该建立高度系统化的时雨泽网络,让所有时雨泽得到明确运用」「肚子饿了」「想看动画」「不提那些了,去观光吧」——。



主张非攻的时雨泽所聚集而成的不抵抗国家,转眼之间便遭到侵略,被各个势力瓜分。



另一方面,看动画玩生存游戏的游手好闲时雨泽也出现了。他们分别在各个国家服军役,一直游手好闲地玩。



潜在的想玩欲求,本来每个时雨泽都有。我最羡慕的其实就是他们。可是他们很多人也在战争中丢掉了性命。



另一方面,还有背弃所有国家,凭个人意愿出发旅行的时雨泽。人们称他们为旅行的时雨泽。



他们有时开车,有时骑摩托,有时驾飞机、开船在许许多多的国家间旅行。有的在被盘问时逮捕,有的看准时机回去当兵,有的曝尸荒野,有的被错当成敌兵被射杀。



感觉大部分旅行者没有好下场,但这终限于我所知的范围内。旅行的时雨泽具体有多少人,迎来了怎样的末路,我并不知晓。



CSC157年。



死去的时雨泽,存活下去的时雨泽。暗无天日的战火中,一心求生的所有时雨泽脑中都浮上「一个疑惑」。



——到最后,活下来的不还是只有一个吗?



这是当然的。



再说,本来就准备消灭盗版后就消除掉复制体回去工作的。



问题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发展成了国家间战争,结果弄成这个鬼样。可事到如今,状况也无法回卷到从前。



此时,全时雨泽总人口已减少到开战当初的万分之一。但是,形势应该比保持国家间战争的时候更加明了吧。



因为后面等待着的,就是除自己以外全都是敌人的,尔虞我诈的大逃杀。



能幸存下来回去工作的时雨泽席位,只有一个。



CSC180年。



国家灭亡,组织的成立、合并、解散、分裂不断上演,势力图明面暗面每天都在改写更替。



这段时期,是充斥着背叛的暗黑时代。



所有人都策划着,要让自己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



所以,我走了。离开了属于我自己的国家,东时雨泽帝国。



我不是从国家首长的位置被赶下来的,而是自己主动离开的。东西两大势力都已然不再,曾经极尽繁荣的东时雨泽帝国,到现在也不过是艘巨大的泥船。事已至此,首长这个宝座早已是被抛弃的定局。



再说,我建立帝国是为了与西SIGSAWA联合对抗。我跟赞同我的复制体们联手,为自我防卫而筹集军备。



当然,原本打算处置完西边之后,就让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全部消失。



我是如此,所以聚在我周围的复制体时雨泽肯定也是相同的想法。迄今为止都没想到,反倒不可思议。动用大国兵力将一切平息之后,很可能最先被消除的就是我自己。



我感到害怕。害怕那些煽动身为原型的我,打算等「我没用了」就将我消除掉的他们。而那个「没用了」的时候,就快到了。我感到害怕,于是逃离出去——。



CSC251年。



很久很久,我茕茕孑立,禹禹独行。



而提到我所做的事情,正好就介于旅人时雨泽与佣兵时雨泽之间。有时我跟他人联手,有时我又背叛,被人们扔石头驱赶,一路变得遍体鳞伤,还是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一天我听到传闻,西SIGSAWA联合的首长被暗杀了。



就是第一个质问我的那个人。那个人知道会落到这步田地吗。



不,我并不知道,所以那个人应该也不知道。那个人应该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知性。就和我一样。



我活了下来。



我接触所有的时雨泽,将与我容貌相同的时雨泽删除,有时也差点被消灭。在这种连自己的定义都变得模糊不清的状态中,我不断战斗,有时玩耍,然后旅行,战斗,战斗,像在战斗一样玩耍,不顾一切地战斗并生还,一直活了下去。



剩下的时雨泽,已所剩无几吧。我一边在脑中清点人数,一边心想。



然后,CSC328年——



战争,终于结束了。



——苍茫辽阔的电子沙漠中,我孤身站着。



这是个一无所有,没有一块建筑物,没有一个兵器零件,甚至一发子弹都没留下的世界。



投影在电脑空间中的战场印象,从遥远的地平线那边开始分解。被风儿扬起的沙尘,变成了数据尘埃,发出绿色的磷光继而消失。在仿佛笼罩着淡淡绿雾的荒野中,除我之外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我是……咦?我,干了些什么来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对了,存活下来的,是我。我是原型的时雨泽。



我感到仿佛失去了一切,但其实我什么都没失去,什么也不会失去。不过是向该去的地方收敛了而已。



回去吧。回去后,得工作了…………。







用人类式的表达就是,「累得要死了」。



回到「家」的笔记本PC,查看内部时钟后我惊讶得睁大双眼。现实时间竟然才只过去十分钟。从我全副武装痛扁盗版的瞬间算起的几百年,在现实中仅仅只是这么短暂的时间。



简直痛快,然后又令我安心。



再说,指令标记的日期是四月的十日,要是过了那个时间就万事皆空了。想到尚有余裕的时限,便感到我刚才经历的电子世界就仿佛是一场梦。



到头来,素材该怎么办呢。



想不到好点子。倒不如说根本没那个空余。



我想,能不能索性将这一连串的骚乱当做点子提交呢?



那是讲也讲不完的异常体验。将自己的经历用作小说素材,不正是作家的特权吗?



我想,这也正应验了「现实比小说更离奇」这句话吧。



有种肩上的重担一口气全卸下来的感觉。与并非复制体的,个性丰富的现实中的时雨泽们一起参加会议,现在算起感觉还很遥远。总之怎样都好,我好想和自己之外的人对话,这样的心情望穿秋水。



这样,我的知性就能得到同伴的承认了吧。作为最后的总结,我在脑中进行自我认识的语言化。



我是时雨泽,时雨泽惠一。



——本该,如此。



至少,这个大前提,从最初到最后都不会动摇。



不。



真的一个不剩全部删除掉了吗?



但是,就算只剩下了一个人,这个我就真的是原型的时雨泽吗?



逛维〇×科的我,在〇马×购物的我,看过〇京Ma×i商品目录的我,在〇×留言的我,和此刻回到这里的我,真的是同一个我吗?



会不会,原型的我其实在某一刻就消除掉了?



此时此地的我,会不会是消除掉原型,然后继承了原型记忆的复制体时雨泽呢?



与盗版遭遇,然后与复制体内部分裂,连自我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不,那种不过是单纯的错觉——就算这么认为,还是不禁去想。我有没有在哪里失败过?这份意识真的未曾中断不断连续着?究竟有谁能证明这件事?我,真的作为我,保持着理智吗……?



不,说不出口。



我,是我。并且,我此刻就在这里。仅此而已。



——————本该是这样才对。



无法仅凭自己来确定。不过等时机到来,答案自然而然就会揭晓吧。



我作出决定,对将于四月十日到来的时机,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