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四话(1 / 2)



过了一个星期。



状况完全没有改变。十二点起床、修理钟表、准时开门营业、按时打烊。十二月的池袋还是一样充满冬天的寒意,吸血鬼灾害随时随地都在发生,即使如此,世界依然在运作。



除了猎犬的工作暂时停止,有个叫做绫濑真的异物混进来之外,我的周遭看来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我们来谈谈将来的事吧。」



下午一点。



对于坐到工作桌前,开始修理钟表的我,真开口这么说。



「关于我和诚一郎先生的未来。我认为这是非常重要、非常有意义的话题。」



我已经逐渐习惯绫濑真这号人物了。我随口应了声「是啊。」同时开始检查发条。将超薄素材卷成像是蜗牛壳形状的发条,是机械钟表的心脏。这个发条因为长年日以继夜的使用,弹性已经疲乏了。有办法靠维修、调整就解决吗?或者是直接整组换掉?



「诚一郎先生,这是很重要的话题喔?」



「嗯,是啊。」



「因为会讲相当久,所以我想先泡咖啡。请问咖啡豆选哪一种都可以吗?」



「不要拿蓝山,随便喝掉的话太浪费了……不如说根本不需要泡咖啡,我现在不想喝。」



「即使诚一郎先生不想喝,但是我想喝。反正是顺便泡的,所以我还是泡两杯。如果您不想喝的话请留下来,我会连您的那杯一起喝掉。」



所谓的「逐渐习惯」,在这里和「逐渐放弃」是同义词。既然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些小冲突总是难免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跟颓废的成年人之间,何者不得不选择让步,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我喝咖啡欧蕾,诚一郎先生呢?」



「黑咖啡就好了。你也别弄什么咖啡欧蕾,好端端一杯咖啡,这样未免太可惜了。」



「咖啡欧蕾很好喝的喔。」



「我不喜欢。」



「请别这么说,试一次看看嘛。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要是您觉得权益受损,我愿意答应您任何一个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就算您想摸也是可以的。」



「摸什么啊。」



「您想让羞涩的少女亲口说出来吗?」



「随便什么都好,弄杯喝的来吧。交给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可以用焦糖糖浆吗?店里应该有吧?」



随你高兴吧。



我胡乱摆摆手当成回应,真随即满脸喜色地往楼下跑去。



(真的是母女哪。)



我不禁要这么想。



这样的想法,最近更是特别强烈。真的言行举止,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联想到她的母亲。以前的泉小姐就是这种感觉,提出自己的主张,拉著大家团团转,和她扯上关系的人只能叹气。不过,不会让人有不快的感觉。因为她总是很洒脱,虽然会搞些恶作剧,但是其中并不包含恶意。就像是加了许多莱姆,搭配苏打和薄荷调成的鸡尾酒一样。



「让您久等了。」



就在我决定把弹性疲乏的发条整组换掉的时候,真也拿著冒著热气的咖啡杯回到了二楼。



「请享用,喝一口看看吧。」



甜美而柔和的香气挑逗著我的鼻子。冲泡咖啡的方法,我大致都教过她了,她也相当有天分。这杯咖啡欧蕾,应该能获得女性顾客好评吧。



我试著喝了一口。



「您觉得味道如何?」



「很甜。」



「我问的是,好喝还是不好喝。」



「好喝啊,调得很棒。」



「提供给客人喝也没问题了吗?我认为自己很擅长这类工作,希望能够早日和诚一郎先生一起在店里工作。」



「这就很难说了。」



我随口应付了事。真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轻巧地在小桌前坐了下来。



「那么,诚一郎先生,今天我们要来聊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聊,你保持安静就好,找本书来看吧。」



「这可不行。」



真大力摇头。



「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实在不太好。对于精神卫生会造成不良影响。会使人陷入消沉。」



「我不在意啊。」



「我会在意。诚一郎先生,请您注意听好,我跟您是命运共同体。我前来投靠您,而您也答应了。在那个时点,我们两个人就已经有了特别的关系。」



「哎,勉强可以算是特别的吧。」



「既然这个特别的人正面临危机,提供一些帮助,想必也不算过分吧。在修理钟表的同时,应该还是可以说话的吧?就是这样,让我们来聊天吧,享受轻松愉快的谈话乐趣吧。」



「我比较喜欢安静哪。」



「诚一郎先生将来想做什么呢?」



她还是开始找话题了。



也好,反正我也不会因此吃亏或是遭受什么损失。



「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现在在修的,还是之前那具计时码表。这只表相当难处理,需要不少时间才能修复到可以正常运作的状态。虽然很费工夫,但也充满乐趣。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已经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每天都可以修理钟表、与酒作伴、杀死吸血鬼。没有更多期望了。」



「您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钟表方面的工作?」



「一开始只是随便拿坏掉的时钟来乱弄而已,那是老爸放在家里的旧时钟。这件事成为契机,让我开始学习相关知识。只不过,技术大概也就是比外行人好一点的程度罢了。」



「为什么会喜欢修理钟表呢?」



「或许我的个性就是适合这种步调比较慢的零碎作业吧?越朴素、越单调就越好,这样更能让我投入。」



「诚一郎先生的世界真是狭小呢。」



「没错。我也不想拓展新的可能性,只对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感兴趣。出外旅行、冒险之类的,我完全没有意愿。世界越小越好,不管是什么,能够整合得精巧总是比较美观。」



「您说过自己喜欢规律,就是这么回事吗?」



我想起来了。



和绫濑泉的谈话中,有许多无足轻重的讨论。话虽如此,不过,「无足轻重」只是表面──或者说,在我看来是如此──泉小姐还是在进行著复杂程度胜过谈话内容无数倍的思考。举例来说,像是一边谈论「能不能接受把牛排当早餐」,一边构想新素材的化学式之类的。实际上,我就亲身体验过「和泉小姐去吃有名拉面后,她隔天就提出用签字笔潦草写下的论文」这种事。那份论文获得某本学术杂志刊出后引爆论战,变成了人们敬而远之的对象。



「之所以喜欢酒,是因为受到父亲的影响吗?」



「算是吧,老爸他是有名的威士忌酒吧老板。家里面存放著堆积如山的威士忌酒瓶。虽然我小时候完全不感兴趣,不过大概还是抵不过血统的影响吧,进大学之后就自然而然开始接触酒了。」



「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猎人的呢?」



「从高中的时候开始有样学样,不过那时还只是打工程度的简单尝试就是了。自从吸血鬼出现之后,枪炮刀剑管制法也放宽许多,在狂妄自大的小鬼头之间,曾经流行过拿追杀吸血鬼当成试胆的事哪。因为死了一大堆人,现在热潮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那么,您算是资历相当久的呢。」



「只要能活下来,自然就会累积资历。毕竟这个业界不时就会有人死掉或是落荒而逃,交替速度相当快啊。」



说到这里,我停下了在修理码表的手。



「我说啊,这段对话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访谈吧。为了让我能够更了解诚一郎先生的访谈。」



「这是有必要的吗?」



「当然。」



真以一副「为什么要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的表情点点头。



「我听说过诚一郎先生是相当厉害的猎人。虽然『从高中时就已经踏进这个行业』应该是一个理由,不过,具体来说,为什么诚一郎先生能够成为厉害的猎人呢?关于这方面,有什么秘诀之类的吗?」



「其实也称不上什么秘诀。」



我重新开始修理。



「吸血鬼有独特的习惯,知不知道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具体来说是怎样的习惯呢?」



「像是举止、动作、思考模式之类的。猎犬当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感觉得出来。这很难用言语来说明,要教也不太容易学得会,大概就像是直觉一样。即使想要写成教学手册也绝对写不出来,或许应该说是某种身体感觉?唯有这个是只有靠实际跟吸血鬼拚过命才能学到的。多亏有这个,我才能活到现在。」



「也就是类似感测器之类的吗?对吸血鬼专用的。」



「差不多吧。」



「您之所以相信我是吸血鬼,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这点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诚一郎先生的确说过呢,关于我的视线。我是指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您说过我看著扳机、看著脖子之类的话。其实我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么多。」



真露出像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诚一郎先生,对于吸血鬼,您怀有什么样的想法?」



「你说的想法是指什么?」



「各方面都有。像是吸血鬼究竟是怎么诞生的,或者是,吸血鬼将来会变得如何,诸如此类的。」



「这个嘛,我就完全不懂了。毕竟这可以说是全世界研究者日以继夜努力探究,但依然找不到答案的真理。我的工作是猎杀吸血鬼,不是解开吸血鬼之谜。这就像是警察不会上法庭审案一样,世上有所谓的各司其职啊。」



「您认为吸血鬼跟人类,有朝一日能够和平共存吗?」



「这种话听来像是联盟在说的哪。」



从吸血鬼开始在人类历史中登场之后,将之定义为人类的崭新形态,或者是视为神圣之物而加以崇拜的团体,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将这类集团加以统整,好歹算是逐渐形成一个组织的,正是「人类救济联盟」。对于吸血鬼这种无法分析、理解的对象,大多数人都会抱有畏惧、厌恶感。联盟或许就是对于类似感情的一种反扑吧。自从联盟浮上台面以来,他们的影响力就迅速增强,慢慢地浸透到日常之中。



「哎,虽然联盟这顶大帽子底下其实还是有许多不同派系──不过,他们原则上都提倡人类与吸血鬼的融合,认为吸血鬼是进化后的人类,应当抱持友爱与敬意相待。」



「身为猎人的诚一郎先生您,会不会认为这种想法很愚蠢?」



「不会。」



我小心挑选自己的遣词用字。



「直到为了鲜血而失控发狂的瞬间为止,吸血鬼无庸置疑都还是人类。说起来,由于现在还没有确实判断出吸血鬼的办法,所以难以区别人类与吸血鬼。毕竟任何人都可能会变成吸血鬼啊。就算是我,哪天搞不好也会变成吸血鬼,陷入遭到猎犬追杀的处境。」



「要是诚一郎先生变成吸血鬼的话,肯定会非常不好应付吧。毕竟您对于吸血鬼与猎人两方面都十分熟悉,应该不愁想不到对策。」



「实际上,这类案例也的确不少。猎犬固然是这样没错,要是军人、职业格斗家之类的变成吸血鬼,一样难缠到极点。一个人轻松杀掉超过一千人的例子也毫不罕见。比较小的发展中国家,要是出现这类怪物的话,政权很容易就会垮台。」



说到这里,我换了一口气,把手伸向万宝路菸盒,不过马上就又把手缩了回来。虽然我自认对于女性并不会特别偏袒,但还是不想在真的面前乱喷尼古丁。话说回来,虽说抽菸是充满害处的坏习惯,不过有时还是能够帮助思考……



「诚一郎先生……」



真把头往旁边一歪。



「您对吸血鬼似乎相当温柔,这是我的误解吗?」



「这是你搞错了。我之前也说过吧,就只是比较有缘而已,不论是好是坏。不但家人之中出了吸血鬼,我自己也杀过许多吸血鬼,好几次也差点死在吸血鬼手上。吸血鬼已经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了,就算不喜欢也还是会有深入的理解。」



「可以说您真的是位猎人呢。我听说,在以狩猎为生的人之中,许多人都认为自己与猎物是对等的关系。在依循食物连锁的规则以性命相搏时,据说他们都会怀著敬意来面对猎物。」



「敬意……敬意啊。我觉得有点不太一样哪。至少我没有慈悲为怀的想法。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吸血鬼就是得死。不论面对多么卑微的求饶,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方式。」



「对于这点,我有个疑问。」



真加大了歪头的角度。



「既没有敬意也没有慈悲心的人,应该不会杀掉吸血鬼。因为活著的吸血鬼更有价值吧?优也先生也说过,如果诚一郎先生您对于这门生意更认真一点的话,早就已经赚到一辈子都可以玩乐度日的钱了。」



「有这回事吗?我没印象哪。」



「拜血液制剂之赐,我能够以普通人的身分生活。但是,万一我因为渴望鲜血而失控的时候,有谁能够直接给我一个痛快的话,应该会比较轻松。我一点都不想成为人体实验的祭品,而且也不希望丧失自我,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世上就是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相信诚一郎先生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我没有回答,就只是喝了一口甜腻的咖啡欧蕾而已。



世上有很多比大人更聪明懂事的小孩。姑且不论绫濑泉的女儿是不是天才,但她确实有著配得上血统的智慧。碰上这样的对手,想要瞒混过去并不容易。



「真,你很成熟哪。」



「谢谢。您愿意把我当成成熟女性看待了呢。」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诚一郎先生是个温柔的人,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我不打算表示什么意见。」



「是的,我自己认为可以感觉到诚一郎先生的温柔。毕竟要怎么想是我的自由嘛。」



真也拿起了咖啡欧蕾。



她以双手捧著陶瓷咖啡杯,看向泛白的褐色液体。



「诚一郎先生。」



「怎么啦?」



「如果我变成真正的怪物,到时可以请您杀了我吗?」



「没问题。」



我一口答应。



「那时我一定会确实杀了你。所以,现在你就放心好好活著吧。」



「一言为定啰?」



「不用什么约定,那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就算是超高风险却赚不到多少钱的副业,我还是会完成工作。只要是大人,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吧。」



「诚一郎先生。」



「怎么啦?」



「您果然很温柔呢。」



「不对。就算不是你,只要是吸血鬼,我还是一样会杀掉啊。」



我再次加以订正。



真露出微笑,将杯缘贴到嘴上。







「话说回来,您还真是热心呢。」



真探头窥视我手边正在进行的作业,以佩服语气这么说:



「这么精密的工作,我觉得自己肯定做不来。每个零件真的都非常小呢。似乎只要打个喷嚏就会把它们全都吹跑。」



「真的会吹跑喔。总之这是非常精巧、细腻的作业,本来是不该边说话边做的。」



「看来我搞砸了。请问我是不是妨碍到您了呢?」



「非得要我特地说出口才会懂吗?」



「请别瞧不起人。我可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女生喔。我是明知故犯,刻意在打扰您的。毕竟沟通是很重要的。」



「这样啊。」



我不打算跟她争论,因为我抱持「不打明知会输的仗」的主义。



「好漂亮呢。」



真一边观看摆放在桌子四周的诸多钟表,一边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里有各式各样的钟表,不过每个都非常漂亮迷人。有的是金色、有的是银色,也有蓝色、红色或是画著图案的,虽然其中有很多古董,但是也都有独特的韵味。」



「放在这里的大多都是百年前的古董了哪。」



我停止修理工作,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已经坏掉无法运作,也没有什么金钱上的价值,但是作工格外精致──碰上这类钟表,我就会设法买下来修理。这个甚至算不上副业,完全就是兴趣。」



「那么,这个时钟是诚一郎先生您私人的物品?另外像是这个、这个、还有其他的。」



「是啊。」



「啊,这个好可爱喔。」



真拿起了一只表。



那是妇女用的怀表。在小巧的镀金外壳上,有著以红色釉药画出的玫瑰。她的眼光很不错。虽然那只表没有冠名,不过却是制作非常用心的高级品。



「真好看……好可爱呢……啊,我这不是在跟您讨这个喔,我才不是那么不知分寸的女人。可是真的很可爱呢……好棒……」



她拿著怀表再三翻来覆去仔细端详。现在这副细细打量的模样,看起来就很符合她的年纪。彷佛正和朋友一起在挑选饰品之类的。



(──嗯。)



我想到一件事,或许是个不错的点子。



「你想要那个怀表吗?」



「咦?」



「那就给你吧。我再调校一下,明天就可以弄好,送给你当礼物了。不过可别搞丢了喔,记得随身带著。我看这样吧,挂在脖子上也不错,我顺便找条适合的炼子装上去吧。」



「…………」



看来这个提议让她相当意外的样子。



真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



「咦,可是我刚才真的没有想跟您讨这个的意思喔。真的可以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这是几乎免费拿到的东西,成本就只有我用来修理的时间而已。而且,所谓钟表这种东西,与其让它动也不动地摆在那里,不如拿来用在日常生活之中。所以你就别在意那么多了。」



「实在太贴心了!」



真高兴地跳了起来。



拥有六十年历史的木造建筑,发出倾轧的声响。



「真让人高兴,太棒了!我完全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够收到这样的礼物!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您是个这么体贴的人呢!」



「没有必要扯到外表吧。」



「这样一来,我的好感度更是水涨船高了。真是的,讨厌,让人家这么欣喜,到底是想怎样呢?我是那种会为对方牺牲奉献类型的女人,为了报答,可是什么事都愿意做的喔。」



「报答什么的就免了,相对的是,你得确实把它拿来用。」



「这是当然的。不管是睡觉的时候也好,入浴的时候也好,我都会寸步不离地带著它。」



「洗澡的时候拜托你拿下来,会把表弄坏。」



「真是的,我是在开玩笑的啦。虽然我这个人有点缺乏常识,不过这种程度的常识还是有的。」



真的吗?



看她高兴成这个样子,搞不好真的会带进浴室里哪。哎,不过,她愿意用到这个地步的话也正合我的期待。坏掉的话再修就好了。



「那么,我这就去泡咖啡啰。当成是对首度获赠礼物的谢礼。啊,不过其实我在这之前就已经从您这里获得了满满的爱情,所以现在这个应该也不能说是第一次的礼物呢。耶嘿嘿。」



「要泡咖啡的话就来杯黑咖啡吧,我不想再喝咖啡欧蕾了。」



「遵命!我这就去泡一杯非常好喝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