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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浔箐



录入:浔箐



初校:feelmyself



束手无策。



不知何去何从,指的应该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呆呆愣在黄昏时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望着鸠子的背影渐行渐远,我陷入无边无际的茫然无措。



——请少爷从今天起,和凤杏奈交往。



毕竟她说了那么一句话……



重逢以来,她的言行举止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让我始终处于穷于应对的状况,而这次的这一击则为其中的最佳杰作。让我不禁猜忌,她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性癖好,能从让我始料未及的行为中发现人生的意义之类的。



我有一段时间还以为鸠子会否决让佐藤同学加入学生会,可能是因为她太喜欢我,无法做出理智思考的征兆……不,应该说我不久前就是如此推测,并因此沉浸在快乐之中。但我现在只想回到数分钟前,好好痛扁自己一顿。得让那天真的孩子彻底记住,世上哪有这么美妙的事情。可恶!她难得称赞了我一下,让我以为我们终于要朝那个方向发展了,结果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我平和岛隼人的春天,仍然藏在浓浓的雾霭之中,遥遥无期——



好了。



遭受打击后的懊悔不甘到此为止。



继承平和岛财团,并攻略钢铁女孩鸠子、娶她为妻可是我的远大志向,岂能因为这种程度的打击而有数分钟的一蹶不振?不,即便是短短几秒钟也不行。若是这样,想获得鸠子的认可根本是痴人说梦。现在立刻重新振作,拟定最佳策略,才是企图继承财团的我的应有作为。



好,来思考一下。



有严重虐待狂倾向的教育负责人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身为学生,我该如何应对?



大脑全速运转。



我全力驱使自己的神经突触。根据过往的经验,去思考如何作答才能得到鸠子的认可,同时满足我的欲求。



「你要在那边愣到什么时候?」



走在前面的鸠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



脸上仍挂着铜墙铁壁般的扑克脸,让人看不出内心想法的她表示:



「难得我今天格外开恩,打算以盐渍小鱼干犒赏少爷,以庆祝你能往下一个阶段迈进了。那可是盐渍小鱼干喔。是洒盐巴在沙丁鱼上,经过曝晒处理,让味道凝聚在一起的盐渍小鱼干!是炭火烧烤能让它的脂肪滴落,看起来汁多味美,些许的鱼腥味让人不禁食指大动的盐渍小鱼干大人喔!难道少爷对盐渍小鱼干大人有什么不满吗?」



「呃,没有。」



我回过神来,连忙追上鸠子:



「完全没有那回事。盐渍小鱼干很好吃,我很喜欢呢。」



「是吗?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



「没啦没啦,不是那样。盐渍小鱼干让我感到很开心。」



「是吗?那请你将这句话以具体的行动表现出来。」



「具体的行动?怎么做?」



「嗯,我想想。好,请你以即兴的俳句,表现出你对盐渍小鱼干大人的情感。」



「俳、俳句?」



「办不到吗?那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给你的犒赏也就扣下了。」



「呃,等等。这个嘛,嗯……『盐渍小鱼干,每每思及其鱼香,肚子咕噜响』……这样子可以吗?」



「嗯,即使我的要求有点无理取闹,你想的这俳句倒还可以,但这样的表现还是构成不了对盐渍小鱼干大人的歌功颂德。看来对少爷而言,想品尝盐渍小鱼干大人似乎还是早了点。」



「呃,等一下,没有这回事!我真的很喜欢盐渍小鱼干,内心对它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啊!」



「我决定将少爷今天晚餐的主菜,从盐渍小鱼干变更成熟鱼干。」



「这也太奇怪了,这评价有失公正。」



「但我要给你的可不是一般的煮鱼干,而是已经被萃取精华,拿去做味噌汤汤底的煮鱼干。」



「那个已经不叫煮鱼干,而是汤底的余渣了吧?那种东西的终点一般应该是垃圾筒而不是嘴巴吧?」



「没有那回事,被萃取过菁华的煮鱼干在经过曝晒后,磨成粉状并调味一番,便能做出美味的配饭香松呢。」



「喔,是这样啊,原来还有这种利用法,我抄一下笔记……等等,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该如何有效利用汤底余渣吧?总之,我现在想吃的只有盐渍小鱼干,说是被盐渍小鱼干彻底俘虏也不为过!我的脑中已经容不下其他配菜。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吃盐渍小鱼干!」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只是盐渍小鱼干盐渍小鱼干地叫着,要好好加上『大人』这个敬称,并如实表现出你对盐渍小鱼干大人的景仰。」



「没问题——无论如何,我今晚一定要将盐渍小鱼干大人纳入我的胃袋之中!就算要典当掉我自己的亲兄弟,或是贩卖自己的内脏去筹钱,我都绝对要吃到!……这样如何呢?」



「我还是感受不到你对盐渍小鱼干大人的敬畏,请尝试在盐渍小鱼干大人加上Sir看看。」



「没问题——Sir。盐渍小鱼干大人,Sir!……这样可以吗?」



「还是不够耶,请在我的名字前后也都加上Sir。」



「没问题——Sir。鸠子,Sir!……呃,等一下,为什么你的名字要出现在这里?这和你应该没关系吧?」



应该说,我们的对话为何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一整个没完没了又莫名其妙。



(话说回来……)



我的念头一转。



现在的互动倒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礼物。因为在我们这样的一来一往之间,我可以一方面恢复冷静,并获得思考的时间。



难道鸠子是为了我才说这些话的?不,不是吧……应该是我想太多了。



「鸠子,我们先不讨论这个,关于你刚刚说的那件事……」



无论如何,多亏她那一番瞎扯,我已经决定好应对的方针。



我决定现在就提出一个方案,看看她的反应。



「我会和杏奈交往,以男女朋友的身份。」



「嗯?」



「我觉得她不错,而且也是个很好的女生。只是我对她并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所以这种情况对我来说不太理想。但毕竟这是你给出的指示,我也不能不遵从。」



「——是吗?」



鸠子顿了一下后说:



「你会这样回应很正常,我并不感到惊讶。万一少爷刚刚拒绝我的要求,我便会以你的教育负责人兼监督者的身份,在你身上盖下没有资格继承财团的烙印。」



「嗯,所以我想现在就找杏奈出来,向她表示想与她交往的意思。不晓得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找她?」



「我陪你过去?」



鸠子的眉头微微皱了一毫米:



「你应该不是没有我跟在身边,就连告白这种简单的事都不办不到的人才对。为什么需要我的陪同?」



「该怎么说,大概是这件事如果能在鸠子的公证下进行,我也会比较安心吧。」



这句话其实半真半假。



请鸠子一起过去的真正目的,是想当场取得她对我行动的认可之辞。毕竟进行这种事情,真的很需要取得能够作为日后呈堂证供的言论。



「或者说,能够从旁确认对你而言应该也比较好吧?毕竟以教育负责人兼监督者的身份,指示我要和杏奈谈恋爱的人是你,你不在场的话,也有构成渎职的疑虑。」



「…………」



「如何?可以吗?」



「……好吧。」



鸠子似乎沉吟思考了一会我这番说词背后的意思,最后表示同意。



「我就接受少爷的要求。我会仔细检视你是如何周旋、交涉。请好好奋发努力。」



「好的,我会努力奋发,没问题。」



「所以呢?你打算何时向凤杏奈表示与她交往的惠愿?」



「这还需要考虑吗?」



我笑着表示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可不是鸠子的风格,并回答:



「当然是现在马上啰,这种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快刀斩乱麻。」



*



于是,我找杏奈到附近的公园碰面。



「……干嘛突然把我找出来啊?」



被我用手机找出来的杏奈,有些不开心地噘着嘴说:



「都是你啦,要我无论如何马上出来,害我穿得这么休闲就出门了。而且马上就是晚餐时间,我还被我妈狠狠念了一下。然后我心想你该不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一路跑来这里,现在脚酸得要命。不只如此,出现在这里的竟然不只平和岛你一个,连鸠子也跟来了。」



「嗯,对不起。」



我刚才打电话找她出来时,什么理由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地要她马上过来这里而已。理由是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制造多余的时间让人想东想西比较好——这一点不管是对杏奈、对鸠子,当然包括对我自己都适用。



「不过还是谢谢你过来,杏奈。」



「没有啦……我也不能不过来吧。况且我心里也不是没有怀疑,你临时把我找出来,搞不好说不定是为了那种事情。毕竟你是在黄昏把我找到公园这样的地方,这样谁不会误会啊?可是鸠子也在场,不就表示那种事情的可能性很低……」



「抱歉,杏奈,你的喃喃自语有一部分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那、那部分听不见也没关系啦!既然是自言自语,你应该当作没听见才对!」



「也对,抱歉抱歉。」



「话说回来,你把我找来这里要做什么?有事就赶快说一说,我其实很忙的!」



「嗯,之所以找你出来,是因为有东西想拿给你。」



说着,我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那是一平凡无奇的笔记本,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不过那本笔记本完全没用过,是我平常带在书包里,以防上课临时要抄笔记用的。



「……?这是怎样?你要借我课堂上的笔记?可是我自己也有认真抄笔记啊。」



「嗯,我知道,杏奈上课的时候都很认真。」



「而且这本笔记里面什么都没写耶。」



「是啊,因为是新的。」



「那么,难道……你要把它送给我?」



「嗯,这讲法算是对一半,但它和礼物还是有点不同。」



杏奈一脸不悦地扬起眉毛:



「平和岛,你在搞什么啊?跟我唱双簧吗?你要是有话想说,就说得更明白一点!不是跟你说我很忙吗?而且把人找出来的人,于情于理都要长话短说——」



「我们来交换日记吧。」



杏奈看样子是生气了,于是我单刀直入地表示:



「用那本笔记本和我交换日记,如何?有兴趣吗?」



「交……交换日记……?」



杏奈一脸茫然:



「交换日记……什么意思?呃,你说的是交换日记?」



「嗯,是交换日记啊。」



「你指的是那个吗?两个人一起在同一本笔记本上写彼此的日记,然后每天进行交换的那个交换日记?」



「嗯,就是那个。」



「咦,怎么回事?为什么?」



「不行吗?」



「是……是没有什么……不行。可是……为什么?」



杏奈看似有点陷入混乱。



也是,毕竟现在很少有人会做交换日记了,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要做这码子事。



「嗯嗯——」



杏奈以食指推了推她的眉间:



「我想理清一下事情状况,为什么要进行交换日记?」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们进行交换日记,我们的感情可以变得比现在更好。杏奈不想和我变得更好吗?」



「并……并没有……不想……我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应该说,我希望能和你变得非常非常要好。」



「那我们无论如何都来交换吧。如果你愿意,我会很开心的。」



「好、好吧,既然你那么坚持,我也没什么意见。不对……应该说还算是有那个意愿……」



「好,就这么决定,多多指教啰,杏奈。」



「等、等一下啦,事情还没有说完吧?你为什么会突然跟我提这件事?这实在太过没来由了,让我大吃一惊……应该说,只有感情很好的两个人才会交换日记……不,应该说只有在交往的情侣才会交换吧……」



「嗯?抱歉,你最后那几句话我听得好像不是很清楚。」



「那、那个部分不听也罢!只是我的自言自语!」



「是吗?抱歉,是我不识相。」



我乖乖地道歉,并表示:



「那么,那个部分我们先不提,然后由杏奈先写日记,这样可以吗?笔记本就先放在你那里,你写了日记什么的之后再传给我吧。啊,要写什么都可以喔。另外,我没有要你今天写明天就传的意思。毕竟逼得太紧,反而让人有一种非写不可的义务感,这种事情就是要尽量轻松点,才有办法一直持续下去嘛。」



「嗯,是啊,不过我是打算今天马上写,明天马上传给你啦。」



「是吗,真不愧是杏奈。不过还是很抱歉耶,没头没尾就提出这个请求。你其实觉得很困扰对不对?毕竟这是有点费工的事情,如果真的会太麻烦你,我们还是不要好了,虽说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迟了——」



「喂,你说什么呀!都已经说好了不是吗!」



杏奈急忙说:



「我个人对于进行交换日记这种类比旧年代的活动算是颇有兴趣。现在想想,也开始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不,应该说哪有人先提议再临场退缩的?这种行为我觉得已经等同背叛了!」



「这样啊,你能这样说,我也很感激。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交换日记啰。杏奈,请多多指教。」



「嗯,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对了,杏奈,你继续待在这里没问题吗?你妈妈之前不是不太高兴?是不是早点回去比较好?她大概已经做好饭在等你回去了。」



「啊,是啊,我压根儿忘了这件事。我妈只要用餐时,家里没有全员到齐,就会很不高兴……那我就先走啰!」



「嗯,路上小心。」



「我明天一定会写好日记带到学校!所以,平和岛也要确实写日记喔!不可以偷懒摸鱼喔!」



杏奈叮咛一下后,头上冒出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为什么这年头还会有人想交换日记?」的疑惑,如同刚才过来时那样跑着回去了。



现场只剩下我,以及刚才一直没有开口的鸠子。



「——好了,我在等你的说明。」



确认已经看不见杏奈的背影后,鸠子表示:



「因为从少爷刚才的行为看来,我们之间似乎存在着认知的差异。我们就先从这个认知差异开始磋商吧。对,虽然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不过还是认为这件事有必要促膝长谈一下。你已经作好觉悟了吗?」



她的口吻大有只要我稍微回答错误,就会立刻将我斩于剑下的架势。



嗯,姑且不管我是否会就此丧命,至少一个不小心,我就有可能断送自己的前途,所以用字遣词有必要谨慎一点。



「首先,我应该有跟你说过『请你和凤杏奈当男女朋友』吧?」



「嗯,你说了,我听得很清楚。」



「所以你认为,光是进行交换日记,就可以满足那个条件?」



「不,我没有这么认为。」



「……所以你是在戏弄我?」



「怎么可能,我才不敢做那么可怕的事。」



「那请给我一个说明。趁我的不悦还没到达顶天之前,请少爷开诚布公,说出心里的想法,好让我接受你这样的作为。」



「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我搔了搔脸颊说:



「虽然这样可能没有满足鸠子所谓的『男女交往』条件,但从一般观点来看,只有交往中的男女才会进行交换日记吧?基本上,这样应该可以算是真正有在交往吧?」



「强词夺理。」



「或许是吧,毕竟这种作法摆明偏离你的意图。但一来还算说得过去,二来也算合理。话说回来,在鸠子的要求和我的道德观之间,大概勉强只有这个妥协之道了。」



「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和杏奈男女交往的念头。」



这是这件事最大的一个主题。



为了不产生任何沟通误差,我一字一句清楚地说:



「杏奈人很好,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会想好好珍惜她。但很理所当然的,好好珍惜一个人与交往是不同的两件事。不过若是透过交换日记这种方式,一来两人的关系还不算超出朋友的范围。再者,即便这举动有点过时,这也能说是男女交往中很基本而且最诚恳的第一步吧?所以我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



鸠子以眼神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我点点头,继续解说:



「当然我其实也可以真的和她交往。若想完成鸠子出的课题,这是最简便也最确实的作法。即使并非出于真心,我还是可以向杏奈告白,与她当男女朋友,和她出去约会或是做其他各种事情——我本来也能那样做,而且那在某方面也算是一种安全牌,但我还是没有这种打算。」



「为什么?」



「因为那样不诚实。」



我做出毋庸置疑的回答。



那回答过于毋庸置疑,并且相当简短,所以也无从加重语气。



无论如何,我的口气都会变得和在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的日子,跟人家说:「今天天气真好呢」的那种口气一样。



「跟自己不打算交往的人做出一副真正交往的样子,不管怎么辩白解释,都称不上可取的行为。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杏奈实在太可怜了。这件事我实在有点做不来。」



「喔,做不来吗?」



「嗯,做不来。」



「但少爷你也知道……」



鸠子不改脸上沉静的表情:



「你现在的一切生杀与夺,全部掌握在我手上。你不听从我的指示,就要有永远与平和岛财团继承人的宝座无缘的觉悟。你很清楚这一切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可以这么说吗?」



「是啊,好像真的必须有所觉悟才行。不过——」



我露出很有自信的笑容。



我笃信,即使我不顺从鸠子的意见,她还是不会判我出局——不,我有自信的不是这个。



我拥有的,是如同字面所述的「自信」,也就是相信我自己的行动。



「鸠子,我不想成一个为了什么地位、金钱或名声而让女生哭泣的男人。因为地位、金钱和名声都没有女生来得重要啊。对男人而言,愿意当自己的女朋友,甚至将来有可能嫁给自己,为自己生孩子成为人母的女性,可是全宇宙最为最重要的宝物。话说回来,会让重要之人哭泣的家伙,在讨论他有没有资格成为财团继承人之前,就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了。」



「——哦,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



「讲这种话其实有点难为情,不过我是真心真意。」



所以我能坚持我的立场。



是有点难为情,但就算因此满脸通红,感到有点说不下去,我还是能够堂而皇之地继续表达自己的意见。



「大概就是这样。如果你要我在和杏奈交往,以及丧失继承财团资格之间做一个选择,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与其让杏奈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哭泣,我宁可将财团一事扔到臭水沟里,从此不再理会。那种东西我不稀罕。」



「我是很想说:原来如此,你的态度值得赞赏。但是欲为人上人,有时必须彻底地冷酷无情。只要你还会坚持什么不应该让女人哭泣的看法,我就不得不说你仍然太过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