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话 樱花抄(1 / 2)
天朝版 转自 StillFREE@泉川生徒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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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做了个过去的梦。
那一定是因为我昨天发现的那封信的缘故。
果然,那个时候也许要是能将那封信交到他手上的话就好了。而这份心意让我像现在这样拿起了笔杆。
接下来我将会写下我还是年幼少女之时的故事。
但是我没有能写完的自信。因为超越了语言的心意是无法表达的这种绝望心态的关系,导致我没能将“用语言所写下的心意”交给他。
现在在此挥笔,一想到那一天的体验是不是已经在我心中变得微不足道了,果然还是让我犹豫不决。
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将那封信交给他。我将很久以前,十年之前未能送出的那封信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过去的我真的让我觉得很欣慰。
让我觉得好温馨。
我觉得我好想对那一天的自己说“交给他就好了嘛”。要是能对自身的幼稚和缺陷更宽容一些就好了。
所以,接下来我将写下来的是迟到了许久类似信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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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让我烦恼了很久,但我还是想从转校时开始说起。
我有很强的无聊的自卑感,其中一个便是无法在他人面前好好地说明自己的出生地。
在东京那种纷繁的都市中生活,像在哪里出生的人这样制造出人与人的接触点是十分重要的话题,但每次我都会对此感到少许困惑。
听我父母说,我的出生地在宇都宫。
但是我没有在宇都宫待过的记忆,并没有那是我的尘根发芽的地方的意识。那里是母亲的出生地,也曾一家人讨论过,而我也只是觉得仅此而己。
上小学前搬到了秋田,然后又搬到了静冈,最后又搬到了石川。爸爸在栃木为大本营的地方性电器公司工作,派往各地的分公司及营业所已经成为了基本的义务。
所以直到现在我的容身之地在此的那种意识十分淡薄。
年幼时经历过多次搬家与转校,意识的根本已经演变为了那种思想。
不管到哪都不会太过深入。
这里只是暂时的停留之地。
这就是我从年幼时到青春期时所拥有的基本状态。
那是在石川县的小学三年级的冬季。
来年就要转校了哦,听到妈妈多次的提醒,我感觉到的只是终于能从这儿逃跑了的微微喜悦之情以及恐怖的事物又要重新开始了这种强烈的畏惧感。
“这次要去东京哦。”
妈妈认为这是非常幸运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对爸爸的工作而言确实如此吧。但是东京这个地名饶舌的发音让我觉得不吉利。
至今为止的我,对于学校、城市以及人际关系这种东西并未有所眷念。今后也一定如此吧?当时的我这么漠然地预想着。
我曾读过和我同样小时候有过不断转校经验之人的随笔。
里面有将每一个城市的样子与眷念一起记了下来。
当时我丝毫没有那样的从容。要是像那样注视周围的话就会和他人的视线对上。
与他人视线相对的话,我就会语无伦次。
语无伦次时,能入耳的话很少。所以我总是低下头,为了不和任何人面对面而做出最好的防备。
不管转多少次校,带给我的总是恐怖。
新的地方与陌生的人们都无法令我感到高兴。
与我差别巨大的语调、每个地方不同的人际关系的独特性、陌生的建筑物、陌生的人、班上同学除我之外都是相识等等这些不公平的状态使我纯粹地感到恐怖。
不管愿不愿意,每当被带到一个地方支配我的就是全身紧绷的肌肤感。
班上同学的一点点举动和毫无意义的话语让我感到十分有压力。
要是每次都能好好掩盖住就好了。可是那么高难度的事我无法办到。
畏惧是一种“软弱”的记号。
软弱只会带给小孩子那未成熟的交流一种名为“恶意相向”的信号。
每一天我都感觉不舒服。每一刻都有一种抽筋般的呕吐感。
呕吐感加重的话,就能不去学校了。但是这种想法让我的呕吐感更加大了。
但是只是空气感啊、气氛之类的东西的话,我还能够承受。
此时只要不深深地吸气,只是静静地呼吸让皮肤紧绷的话,时间便会自然而然地流逝。
无法承受只是种自暴自弃的说法。
我无法堵住双耳。用手堵住的话,对方会向我投来更大的声音。
我直到现在也有一些无法承受的话语。小孩子为了欺负他人而很喜欢使用的那种词汇总是缠着我不放。就算是连教师有时候都会用到这种措词。
在小孩子的空间里,大人也会变得很孩子气。这点我最近已经完全明白了。
虽然像这样一直静静地等待时光流逝,今后的日子也会是如此的想法总在我脑内浮现,但是我却想不出逃离这种现状的方法。
应该说“能逃出”的这神想法都没有。当时身为小孩子的我只能默默地承受一切强加给我的事。
对我而言唯一的救赎就是读书。
只需一个人便能沉浸在丰富的海洋当中。当时的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而我至今也都这么认为着。
读书能让我的心飞到另一个世界。使我得到救赎。
打开书本的话我就能变为他人。拥有别的境遇,能让我沉浸勳做梦都想不到的故事当中。心中的眼睛所看到故事的风景比起平常所看到的景色更为鲜艳。
我屏住呼吸,闭上双眼过着现实的生活,让心飞到另一个世界。通过书本,我学到了众多的知识。
那时,具体上来说应该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将我的心牢牢捕获的是C.S.路易斯的《纳尼亚传奇:狮子、女巫、魔衣柜》。
衣橱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里居住着太阳之兽,还有冬之魔女……我沉迷在了对那个世界的幻想。我毫不厌倦地对那个世界不断幻想着。
当然,实际上我也多次打开家里的橱柜。虽然我明白那里并没有异世界的入口。
每当打开书本,我就会觉得打开了假想的橱柜之门,让心飞到了那个世界。(路易斯有意识到这个“打开”的行为的类似性吗?)
我真正的栖身之地就在此,就在那想象力之门的内侧。
当被告知从明天起就要到东京去生活的时候,我紧紧地抱住了手上的书,然后将涌上心头的新酌恐怖的预感拼命地压制住。
我已经明白要发生的事。
站在讲台上,被充满兴趣的视线所包围,然后兴趣化为失望,最后我的周围就只被难受的气氛笼罩。
而且我也没想象过自己能做出抗议,也并不知道从那里逃离的大门。我只是死守那想象力内侧的特别场所。为了保护那个小小的领域,只能忍受从外部带来的痛苦。
拼命地忍耐,那就是9岁的我唯一的主要思想。
畏惧会因周围的环境增幅,而增幅后的畏惧会带给我更多负面影响。
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成不变,大概这样会持续到我死吧,所以不管在哪儿在哪种环境我都感受不到这是“自己的栖身之地”这样的想法。
当爸爸的老爷车到达参宫桥的新公寓时,我的眼神大概是忧郁的吧。
我在移动之时,并未欣赏窗外那流逝的景色。对于新的城市风景我并未抱有任何兴趣。
到头来,会让我体验到的总是同一种感觉。
“那种感觉”只是从零再次开始而已。就像是被油漆重新涂过一样。我明白只是身体里隐隐作痛的痛楚,更加严重了。
我将头靠向车窗。
如果这种坚固透明的窗户能一直在我的周围建立起一道保护层就好了。
因此当车门打开之时,哐啷的开门声让我觉得十分地不吉利。
鞋底传来的停车场的沥青的触感以及寒冷空气之中刺骨的冷气,简直讨厌得不得了。
还有一星期左右新年即将开始了,又要独自一人前往陌生的地方了。
光是想象就让我胸口紧紧一绷。畏惧的毒素从胸口一直传到了指尖。
那时我在默然地思考死为何物。
这种事今后会持续下去,而我无法再继续活下去的这种想法在心中萌生了。
这并不是说我想去死。当然我也并未拥有自我了断生命的勇气。
继续体验这种心情的话,气力就会一点一点被吸走,然后身体逐渐衰弱,最后影子慢慢变得淡薄——直到自己如同雪花般突然消失。我只是拥有这样的幻想。
但那并不是令人讨厌的想法。呼吸与意识逐渐消失……要是能变成这样,那该多轻松啊。我幼稚的脑袋里正想着这样的辜。
然后我在这片土地上遇到了远野贵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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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的高度总能使我头晕。
明明只比地板高出数十厘米而已,但是那个景色却让我颤抖,心就像是掉到了谷底一样。
成群的目光朝向了我。一个个相貌不一的脸边变得扭曲,边朝我这边看过来。
在那些目光深处,表情的内层到底隐藏着什么呢?我无法明白任何一个人的想法。
不知从哪传来了笑声,我的肩膀自然地缩紧。我将紧握的双手放到了胸口上。
发出吱吱般惨叫声的是黑板与粉笔的摩擦声。我害怕得回过了头去。
笑声变得很清晰,我也越来越感到坐立不安。黑板上用粉笔竖着写着“篠原明里”这四个字,写完的老师将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将我面朝向教室。手的触感越发地令我感到紧张。
这是今天开始要跟大家一起学习的篠原明里。大家要跟她好好相处。
女老师这样说完,然后催促我跟大家打招呼。我一边行礼一边说请大家多多关照,声音变样,教室里一下子就议论纷纷的嘈杂起来。
有人说了句“奇怪的名字”,教室里又被炸开似的笑声包围。
我在转学的各个地方,常常会被这么说,这让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十分地奇怪。
尽管老师责备了说这句话的人,但也没有特别较真的态度。大人们,是不会去做与场合的气氛相违背的事情。
我那个时候在许许多多方面上的想法还都很幼稚,但对于学校的老师并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我被指定了座位,从讲台上下来的时候,不知不觉膝盖已经僵硬了,仿佛快要失去力气似的。走在桌子之间的时候,我的脚不住地发抖,步伐也很蹒跚。
为什么我的身体会不按我的想法动作啊。我以非常伤心的心情,想着这件事。
通道两旁的位置上,男孩子和女孩子,都低着头,压低视线转过脸,观察着我的样子。
我颤抖的手和摇摆的裙子,甚至有被视线抚摸的感觉,皮肤上的毛孔都紧紧闭了起来。
视线逐渐变窄,焦点无法稳定。
视野也变得扭曲了。
为什么我的座位那么地遥远。
我低着头前进着。
就在这时——
爽朗的声音飞入了耳中。
“没关系的。”
我吓了一跳,不由得将背伸直了。多亏了这个声音我明白了刚刚我的背到底有多驼,扭曲的视野也恢复了正常。
虽然受到了想要停下来环视四周寻找声音主人的欲望驱使。但毕竟我无法办到,走到了为我准备的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有好多人都回过头来看我。但是我还是像以往死死盯住桌面,逃过了回过头来盯着我的视线。
是谁?
对我轻声细语的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因为声音太过微弱,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
实际上,对那个声音有所反应的就只有我而已。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
但是,我想……那是个男孩子。
老师在讲台上砰砰砰地敲了敲。大家的注意朝向了前方后,我便一直注视着那排成一排的后脑勺。
第一堂课结束后班上的同学死死地盯着我,然后慢慢地将我围了起来。
我被围了起来后,他们将从哪里来啊、为什么会转学呢、生日是什么时候等等这样的问题向我投了过来。
我想要从眼前这些人的脸当中找出“那个声音”的主人。这个想法占据了我的心,所以我基本上没有好好地回答这些提问。
“没关系的。”
这个声音一宣在我心中反复着。
我很在意这句话。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响彻的回声,甚至让我连“没关系的”这个声音的意思都无法好好理解。
我发着呆。
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
其实——
真的好希望有人对我这么说。
现在我能清楚明白,这就是我每当来到陌生的地方之时想要听到的话语。
虽然还未能知道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么,但是那百分百是只有9岁的我所追求的话语。
我的不安被理解了。
并且受到了共鸣。
被秘密地当成了伙伴。
就像是对我施加了魔法。
只是一句轻声细语便推动了我,让我抬起了头。
这是为什么呢?比起以往的转学,我没有那么害怕。
我睁开眼焦急地注视着周围的脸,而我无法好好进行回复这件事被一位看上去很固执,大该是有着指挥权的女孩子给善意地曲解了。
她好像认为我一定是因为被这么多人投来大量的质问给吓到了。
总是无法好好说话是我的日常便饭,我对她那种善意的理解感到惊讶。
原来是这样啊,仅仅抬起头便有如此大的差别啊……
这是我能好好度过转校第一天的初次体验。
我在当天使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花费了众多的休息时间不停地东张西望,然后突然将视线停了下来。就是他了,一定是他没错。
亲切的女同学们告诉我需要到别的教室去,而我则偷偷地看着那个人。
他在和朋友们聊着天,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一边兴奋着,一边将视线投向了我,要不就是聆听着对方的话语,或是进行着争辩。
到头来,几乎所有迎来转校生的人,要不就是对其十分感兴趣,要不就是采取毫无兴趣的态度。但是也就只有这两种态度了。
但他哪一种都不是。
虽然不感兴趣,但却并不是完全不感冒。他属于那种中立的、暖昧的感觉。
就在这时,我——
我认为他是与其他人不同的生物。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份不协调的感觉。
乍一看确实与周围的气氛很融合。但还是确实让人感觉若即若离。
就如同和周围隔着比玻璃还薄一层的薄皮般的感觉。
仅仅如糯米纸板那般厚,但是那里却存在着与现实偏离的次元世界。而大家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我对那个男孩子很感兴趣。应该说是只对那个男孩子产生了兴趣。
可以的话,想要站在他面前,想要再多看看他的脸,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对于转校生来说是无法办到的。在这么多人中仅仅对一人产生兴趣,就连偷偷地问其他人关于他的事情都办不到。转校生可是詖期待着能融入全班数十人的整个团体里的。
回家的路上,被顺路的女生邀请,我们一起回家了。
像这样平稳、友好地度过第一天真的是十分地难得。所以让我十分激动。
虽然有十多位看样子不讨厌我的女孩子,但是我心中只想着那个男孩子。要该怎样才能知道他的名字呢?
沿着学校的围墙走着,没走几步就发现围墙内侧有棵樱花树,从棍杂着少许绿色的绿枝中飘洒出被风吹下的花瓣。
转到别的学校,很多都是春天的新学期的时候,但是也许这是第一次像这样将视线停留在树木与花朵上。
这就是秒速5厘米,我心中嘀咕道。
我的爸爸有点孩子气,至今都有时会在书店里买下自己小时候看的少年向科学杂志。
在那些书页边缘的豆知识栏里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很有趣。樱花花瓣的落下速度是秒速5厘米。就是在钟表里最忙碌的指针转动一下时,花瓣就会接近地面5厘米。
我用多快的速度才能接近那个孩子。
这样的比喻,那时幼小的我还不是很能理解——如今长大成人的我,还会偶然忆起那天的场景,散落的樱花,“秒速5厘米”这句话。
14
过了没多久,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远野贵树。
班主任叫我最好尽快地记住班上同学的名字,便将点名薄借给了我。
于是我便拜托喜欢照顾人的女孩子,问这个人是谁这样子核对姓名。当然是以为了记住全班同学的姓名为理由,但我在意的只有他的名字。
至今为止的我,率直得不得了。所以并没有做出表里不一的言行的这种想法,所以,这种做法对我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挑战。
但是就算是知道名字,也是仅此而己。虽然想要接近他,但是我想不出该和他说些什么。
更不知道如何向他搭话,要是突然找他说话一定会非常显眼,大家的视线又会朝向我。最终事态一定会朝坏方向发展。我的脑袋中充满了这种负面思想。
最重要的是我连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我很怕男孩子。
男孩子又粗鲁、声音又大,并且还用那洪亮的声音说些过分的话。这就是铭刻在我心中的世界观。
因此,我尽量不注视他。但是视野的边缘还是捕捉到了他,老是在意着他。
我记得和他第一次说话是在一个月或是两个月后。
课程、大扫除以及班会都结束后,我迈进了位于校舍二楼尽头的图书馆。
这所学校的图书室里的方针是连学习漫画都不存放,只引进一些纯文字的书籍。只看文字书籍的小孩子,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虽然听说过去不是这样的,但是至少我不知道。
所以,这里的书就像是被我一个人霸占了一样。
虽然有图书委员会,但是负责管理书本借出的小孩子很少按照日程出现在柜台上。我总是自己在图书卡片上盖个章将书租借出去。
在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声响的图书室里,我自然而然地屏住了呼吸,放轻了步子前进着。
为了返还租借出的书,我从柜台上放置不管的图书卡暂存盒中取出卡片,将姓名的那栏盖上返还章,然后再将它插到书籍返还口袋里。最后将书放回原本摆放的书架上。
穿过几列书架后走向边缘时,我的身体停止了——我的思考也停下了。
远野贵树君就在那。
贵树君紧紧地盯着书架上陈放的比他稍微高出一截的书的封面。
但是我觉得他并非真的只是在看书的封面。
他在注视穿道书架的方向的东西——要是书和书架都是透明玻璃的话,他一定能看见那里的东西。所以他只能模糊地注视着。我是这么觉得的。
书架位于向南面的玻璃旁,整齐排列的书本被太阳完美地曝晒着。
夕阳的淡淡光芒射进窗内,温暖着他的后背。
脖子边的汗毛也被染成了金色。
我犹如岩石般死死地盯着这如画般的光景。
回过神来正当我想要逃开之时,他也察觉到了我,把头朝向了我。
“那个……”
他嘶哑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我也将头朝向了他。
无法动弹了。
能听见自己心脏的声音。
可以感觉到身体在倾诉着非常事态的来临。到底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着什么?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篠原明里?”
名字被叫令我更加地惊慌失措。我的双腿想要逃跑,但是却无法动弹。我只能将身体紧缩一团,为了保护自己将书紧紧地抱着。
“你是来还这个的吗?”
“哎?”
“接下来我借,可以吗?”
他用毫不拘束、爽朗的语气向我说道……当我察觉到他用手指着我抱着的书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虚脱了,力气完全使不出来。
他那率直朦胧的双目,因夕阳而显得稍稍有些刺眼。在我心中响彻着警戒心的枷锁被开启了的声音。
刚开始不管他问我什么,我只是微微摇摇头。我记得当时我只是缩成一团,一言不发。
但是——
“我也是去年转学进来的。”
当听到他对我表明的瞬间,我自然而然地对他敞开了心扉。
他和我一样,有着转学的经历。
他最初是在长野,然后是三重,最后经由静冈来到东京的这所学校。我也有在静冈待过。
他说话很慢,有种大人的感觉。声音也很小,总是在思考过后再发言。
他并未向其他男孩子那样说话慌慌张张得让我缩成一团。也不说些脏话。所以我可以安心地听他述说。
我们二人在图书宦的地板上坐了下来,靠着窗下的墙壁,互相述说了只有转学生才能共鸣的各种话题。
我对他的话语频频点头,而他也对我那有点语无伦次的话进行着回应。从我们的口中吐露了好多好多双方都会肯定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也一定能立刻明白。
这样想着,涌出了很多话。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说出的话能被理解能够这么高兴。
至今为止我想说出口,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好好表达的话,现在顺畅到令人吃惊。
室外的光线慢慢地倾斜,夕阳的红色也逐渐增加。光线照射到我们面前的书架,曝晒在阳光下的书本褪色更加地严重了。
外面已经完全天黑,我们朝着相同的方向回家,到了分岔口时难以割舍似的挥着手时,我们已经真的、真正地成为了关系亲密的朋友。
交流越多越让我惊奇发现我们二人是如此地相似。
转校生这种境遇会创造出这种特性吗?
他和我都喜欢读书。更加明确的说是比在外面玩球、摆弄那些油漆涂过的玩具、陪其他人玩那些想出来的新游戏以及谈论一些无聊的话题并装作很有意思这些更加喜欢。
我们是知道在自己心中慢慢孕育出异世界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的小孩子。
孤单一人的时问也可以充实自己。他是第一个赞同我这种意见的人。
我们两人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有时候也会请假休息,在一旁观看他人上体育课。
所以我认为正因如此培养出了让我们在安静的地方时会思考各种事情的倾向。
当这种倾向很明显地浮出表面时,我与他都被双亲带到了心理科那样的地方进行了问诊。因为搬家就连治疗也变得马马虎虎,最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这件事上也和我一样。
就像是我们都擅长日语、社会以及理科一样。
特别是日语,每次考试我们都能取得惊人的成绩。但是,我们并不喜欢日语课。
当时我真的很讨厌那种诱导并期待我们回答某种答案的课程。
当然我们也有不同之处。
贵树君比我更加主动地融入周围。
通过在他人面前好好地嬉闹、开玩笑、有时还突然意气用事来有意识地确保在儿童社会中自己的容身之地。
他很努力地去掩饰自己并没有融入到周围,一直通过如此来保护对他而言真正的重要之物。
察觉到这样的他大概只有我了。
我对贵树君的这种做法感到很吃惊,觉得很新鲜。要是我也像他那样就好了……
因为我总是害怕面对事物,总是躲起来一言不发。所以我对他那种类似由努力培养出来的积极性感到十分意外,也觉得他十分坚强。
他和我都瞒着双亲进行着长时间的电话。
即便如此我们都未能满足。在学校里我们也开始形影不离了。
这使我开心不已。
我确实地需要能理解我的人。多亏了贵树君,我适应了新的小学。
融入到周围,慢慢变得开始懂得接受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就是十分珍贵的体验。
有种仿佛从背负的重物当中解脱般的释放感。度过没有任何恐惧的日子,这对我而言大概是出生以来的第一次。
“明里转学过来后,我有件事一直想对明里说。”
贵树君某天向我这么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我真的有种被满足的幸福感。
小学生左右的妙龄少女基本上都期待着命运的来临。用老一点的话讲就是红线之类的。
我至今为止并未对此有什么期待。因为我觉得没有任何人会喜欢上我。
这也是我曾经对于我的人生与世界的理解。
贵树君让我第一次获得了普通人的感觉。
就是说我被一直在意的男孩子也一直在意着我的这种奇迹使我获得了普通人的感觉。
我和贵树君待的地方主要是在图书室。
学校放学后,我们一起到图书室去,二人站在一起望着书架,选出各自在意的书籍,再到大大的书桌上面对面坐着读书,直到各自心满意足为止。然后有时还会对对方的嬉笑声做出反应,去窥视对方的书、观看书上面的插画。我们每一次都会去拿一些书来度过这段时光。
我在那间图书室里拜读了好多的书。
《纳尼亚传奇:凯斯宾王子》的续编我便是在这里读完的。
在这里我与贵树推荐给我的《地海传奇》邂逅了。贵树君好像喜欢后半部剧情严肃的地海,但是我也喜欢那令人作呕的地海前半部。
《Momo》《小王子》《大魔域》(真的好重,抱回家的时候真是辛苦死了)。
贵树君喜欢的是怪盗鲁邦。而我喜欢的是福尔摩斯。
Judith Worthy的《Garden in the sky》。
《飞翔的教室》。
寺村辉夫的《我是国王》系列。
星新一的儿童向作品。
我将《你好安妮》推荐给了贵树君,相对的我必须去读《怪人二十面相》(真的可怕极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多么健康的少男少女所精挑细选的作品啊。过了许久回想起了,我为此特别感到欣慰。
当我品味贵树君喜欢的书,而我喜欢的书亦被他拜读时,我觉得自己心中的小世界仿佛架起了一座桥,感觉就像是将自己心里的某种东西与他交换了一样。
品味同样的作品,当他说喜欢我未曾留意的部分的时候,我觉得就像是又多了解了他一样。
13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年的时光。
那一天的傍晚我没能碰到贵树君,于是我只能独自从学校走回家。我们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发生这种状况。
我记得这是发生在五年级的某天,大概是五月中旬左右的事情了吧。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让人一晒到就会不由自主进入梦乡的心旷神怡的日子。
受到好天气的影响,我不由自主地有了想试着绕绕道的想法。
学校正好位于世田谷与涩谷的中央地带,代代木八幡宫也在我回家的途中。
神社一带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坡,那里有好多好多的树木,就像是料理中被放入香菜一样,绿色丛生。
要是平常的话我只是边斜着眼看着这些景色边路过。但是今天我突然想试试看爬上这个通向神社的长长石阶。我想稍微看看那个山坡上面到底育些什么。
手心滑过钢制的扶手,边感受着脚下岩石的坚固边一步一步地爬着台阶。
石阶的两侧有许多成排生长的大树。那些树的枝叶都十分茂盛,就像隧道一样。越往上爬头上的树枝也就越来越稀少。
我穿过了石阶的牌坊。
由光滑的鹅卵石所铺垫的参拜之路稍稍地弯曲着。道路的两侧挂着红红的灯笼。
神木的枝叶就如同屋顶那般覆盖在参拜的道上。树叶间的缝隙照射进来的光斑斑点点地印在地上。
贵树君就在那坐着。
这是完全偶然的相遇。
他在道路边缘的巨石上呆呆地坐着。后背稍微有点驼,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末发出任何声响就如同这附近的树木或是岩石那样,紧紧地盯着他。
他的两旁有两只小猫。
那两个小家伙,一只伸直了身子躺在地上打盹,另一只则是坐着,尾巴微微地摇动着。虽然那对小家伙的头都朝着别的方向,但是身体的一部分无意识地贴着他。
他与猫以及另一只猫,全都朝着不同的方向。
即便如此,但总觉得他们就像是在用电波偷偷地进行着交流。
就像在互相接触,互相联系着。
树荫的光粒从他们的上面照射了下来。
偶尔微风轻轻地抚摸着他们。
我紧紧地盯着这幅光景,就像是变成了岩石一样。
我觉得神现在像是在告诉我非常重要的真实。我觉得世界神秘的另一端,有一幅画就在那里。
“……听说法国也有揖斐川哦。”
他突然出声吓了我一大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贵树君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就那么坐着看着我这边。
“你不知道揖斐川么?”
“我想想,是岐阜县的那条河吗?”
惊讶之余,我这么说道。说起来,贵树君之前也在中部地方待过。
“嗯,今天在图书室里发现一本地图册。不觉得根意思吗?说不定这世界的某处还有玉川哦。”
“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某处是被紧紧相连的吗?”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是贵树君好像十分吃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从没有这样想呢。”
说完他注视了四周覆盖天空的枝叶与混凝土的牌坊以及路上铺路的石子后,就像理解了什么似的嘀咕道。
“我觉得你说的对。”
然后贵树君又用很佩服的神情,紧紧地注视着我。
看来我随便说的一句话,在贵树君的大脑中反复推敲着。
我开始觉得难为情起来。
贵树君喜欢像这样死盯着人看。
我只是将突然想到的事情自然地说出口而已。他像那样思考,像那样深有所感,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总是站在将他人随意的话语想象的很严重那一侧,但是从没有这种相反的经历。
贵树君突然将视线移开了我,将手放在了那两只猫够得到又够不到的地方。
“白色的猫叫做咪咪,带点茶色的叫做小不点。”
“它们是兄弟吗?”
“不知道。但是它们总是在一起。”
我向它们靠近,轻轻地蹲了下来。把手伸向了咪咪的头上。咪咪白色的毛像是棉花一样软绵绵的。
柔软得可以让人陶醉。
白色的猫很粘人,它用额头摩擦着我的手。像这样摩擦了两三次后便小跑了起来,穿过道路后不知道去哪儿。小不点就像是觉得很麻烦似的打着呵欠,慢慢地追着它而去。
我带着不可思议的余韵回到家后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连头一起包裹住。然后开始想象遥远国度的那条揖斐川。
那到底是条怎样的河川呢?
大概是一条并不怎么大、可爱的河流吧。
但是也并不是那种哗啦啦的小溪,虽然不宽,但是却有深度。流动的河水密不可分,优美无比。
而且在被夏日照射后,水面还会闪闪发光。
我像这样想象着未曾去过的国度里那未曾目睹过的河流。
然后我站起身来走向了桌子,将抽屉里的笔记本取了出来。那只是一个没有题名的校园笔记本。
但是这个是我的宝物之一。
我有个很奇怪的习惯。那便是读书或是看完电视后会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知识记在笔记本上。
那里写满了鼹鼠如果每天吃掉与自己相同重量的食物的话就无法存活下去、世界上约有七千多种语言百年内就会失去继承语言的人,而那些语言会将减少一半、其名虽为“新桥”,但其实是巴黎现存最古老的一座桥等等这样的知识。
已经快要记满三本了。
过了很久我才察觉到,我在那个时候像这样保护着自己。收集知识原来是为了接近世界的秘密的方法。
我通过这种吸取情报的方法来感受“世界的恩惠”。
我觉得这就像是为了今后必须明白的“世界的秘密”而设法进行理解,将其吸收的一种小孩子独有的仪式。
我在笔记本的新的划线上写下了——
“法国与日本都有揖斐川。”
然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在下面记上了一笔“就像这样,世界是紧紧相连的”。
对了,把这个笔记本给贵树看看吧。
他一定会很惊讶,会很佩服我的。
贵树君也一定脑袋里装满了这类知识。也许他和我一样也记录到了笔记本上。
虽说是这么想……
但是在这么想的同时,让人难为情、触电般的感情也向我袭来。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把笔记本给他看。
12
我想在此写下五年级时另外发生的一件事。
我和贵树君的共有时间和空间中没有任何杂音,一直继续着风平浪静的日子……要是真像这样的话那就真是童话般幸福了。当然事情并非如此。
我们将要迎来思春期这个阶段,而周围的小孩子们也已经到了意识到这种事的年纪了。
我们真的是关系很好。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
这对于小学生而言果然太过激了。不被戏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记得那时候休息时间很长,大概是午休的时候吧。男孩子们用力地戳着我的肩。然后开始了惯例的奚落。
问些“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之类的话戏弄我,而且还有更加直接的。
当然现在只会觉得很可爱而已。但是对当时我而言是非常致命的。
我想要做些反驳,但是话卡在喉咙里,只是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让教室中的同学们都笑成了一团。
我感觉自己双手的鸡皮疙瘩全部都起来了,整个人都冻住了。
贵树君那个时候不在我的身旁。
那种特意趁着贵树君不在的时机的恶意让我害怕得不得了。
只要贵树君不在,我就会变回到那个什么事都办不到的自己。
坏心眼的男孩子们仗着我不还嘴越发得意,越来越过分了。他们走到了黑板边,边嬉闹着边开始涂鸦。
涂鸦的内容是为了戏弄我与贵树君,而画的相合伞。并且还是用五颜六色的粉笔巧妙地描绘着。
红色的粉笔画了一个心形符号。我的名字前紧紧写着贵树君的名字。
而我也没能出口阻止,怦怦的心脏声在脑袋中响彻着,我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脑中的压力过高,让我有点冲头。为什么这种时候我的身体会变得无法动弹了呢?
涂鸦完成了,在喧闹了一阵后我颤抖的双脚终于能动了。我走到黑板前,接下来就该拿起黑板刷擦掉这个涂鸦。
虽然我脑中清楚地明白着,但我就是连这点事都无法办到。
当十分接近与涂鸦面对面时,那瞪着我、嘲笑我的意识化为强大的压力紧逼着我,让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我开始眼前发黑,沉重的恶意就像是烟雾似的从黑板上产生,好像要将我包围,我被这样的错觉给缠住了。
恶意。
恶意。
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了。
男孩子和他们的笑声与我面前黑板那所产生的恐怖的东西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我知道恶魔的存在。
这种东西不仅仅是存在于我所读的故事当中……我也知道恶魔也存在于这世界上。
这便是恶魔。
从这个粉笔画中间出现的烟雾似的意志。
这是我最害怕的东西。
我的身体被无形的线给绑住了。
脸火辣辣的,脚冷冰冰的。
心也逐渐破碎了。我开始慢慢地低下了头。
再过个两三秒的话,我就会哭了。
那时将围着我周围的烟雾给驱散的是如同拍打白色塑科瓷砖的锐利的脚步声。
周围响起了混杂奚落的叫喊声。我终于能朝向脚步声那一边了。贵树君露出可怕的表情,用力踩着地面向我这边走来。
一瞬间,连贵树君我也觉得可怕极了。
他马上就走到了我跟前,我身体不由得缩了起来。
他用仿佛将脊柱都伸直的气势,直接拿起了黑板刷用力地擦了两三次黑板。
中间的图案已经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了。而我也因此从束缚中获得了自由。我终于能够开始呼吸了。
下一个瞬间,我被另一件事给吓到了。我的右手被贵树君的手腕给握住了。
贵树君从手腕上松开了一瞬间,便又飞快地重新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我感觉到他将我的手牵向某个方向。
我的身体突然变轻了。
我被贵树君牵着手带到了教室外。应该说是我们二人手牵手逃到了教室的外面。
那时的感觉该怎么说才好呢。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虽然无法好好表达出来,但我的身体被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解放感给包围了。
被贵树君拉着走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没过多久我的身体便像是没有体重一样的活动了。
手牵着手,我们在学校的走廊里轻快地跑着。
虽然背后传来了喝彩声和口哨声,但这只是成为了轻轻推动我们前进的一股顺风而己。我当时感受到的只有解放感与贵树君手的硬度。
从他手心传来的坚强,让某种东西流进了我的身体。便我变得更加地轻快了。
午后学校的走廊,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到了打了蜡的地板上,然后再从地板上反射开来,十分地耀眼。
我们好像是要跳进那耀眼的光线当中似的,向被太阳照射的操场跑去。
我在那时清楚地明白我喜欢贵树君。
那是第一次和贵树君牵手,我好想像这样一直牵着,永远都不要松开。
我们就这么一直跑到了学校角落的仓库后面。那里已经变成了草地。还有好多能当做理科教材使用的大型岩石类标本。
这里是校舍的死角,不仔细找是不会发现的。
我们在这个草地上躺了下来,跷了第五节课。之后事情闹大,虽然我们被老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但是我冷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吃惊。
在草地的上面我们说了各种事情。当话题结束时,我们就这么两个人一起眺望着蓝蓝的天空以及仔细一看还能发现稍微有点活动的云的边缘。
在我们躺着的这段时间,我心中一直想要再一次触摸贵树君的手。
大概我是想和贵树君试着接吻看看。我觉得这也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11
我们迎来了小学六年级的春天。
当天气变暖,不需要穿大衣之时。妈妈购买我的春装后回来说道:
“东京的孩子果然都很漂亮呢。”
我们已经搬到这里三年,但她还是说着这样的话。
妈妈有点女孩子气,总是给我买一些轻飘飘的可爱衣服。我甚至认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人偶。
对于变得能够穿着这么显眼的衣服去上学的自己,我稍微有点感慨。
我对于人的视线已经基本上不在意了。也能够抬起头,迈出大大的步子行走了。
也能够不窥视周围的状况开日笑了。
而我和贵树君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我总是在他的身旁。(或者是我的身旁有他。)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在一起,午休和放学后我们会溜进图书馆里读书,然后就书上的内容进行交流。
觉得还没聊够的时候就瞒着双亲煲长长的电话粥。长到可以令周围的同学对我们冷眼嘲笑。
有时我会心血来潮地握住他的手。
每次都会使我变得很温暖,喘不过气来。
我曾经明明认定自己直到死都不会被任何人爱上,可是没想到我也会拥有不会被甩开的手。这简直让我无法相信。
他能明白我的全部。
他能接收我所有的话语。
我们在放学后去了各种地方约会。
樱花开始绽放的时候,我记得大概是三月二十四号左右吧,那之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便盛开了。
每当经过参宫桥公园的边缘时,公园内樱花那粉色的存在感便会逐渐增强。
这种季节的转变让我十分高兴,有好多次我都抬着头欣赏那樱花树。
在还未盛开之前风一吹过,看上去十分柔软的花瓣便会飞舞下来。这种光景总让我觉得很幸福。
参宫桥公园是位于住宅区中央,被树木包围的小山丘,那里是小孩子们的游乐场似的地方。走上转弯迂回只能允许小型汽车通过的细细的坡道就能到达小田急的车站方向。
马路中公园里樱花的枝干恣情地伸出,所以天空就像是被花给遮盖起来似的。
虽然这条道路并不是指定的上学之路,但是我很喜欢从樱花下面穿过,老是拉着贵树君来到这里。
雨过天晴后的白云之间可以看见蓝天,阳光将淋湿的道路烘干。
放学后,我和贵树君在盛开的樱花下肩并肩走着。
在积水中倒映的樱花树枝。飞舞而至卷起波纹的花瓣。
大概是因为上午下雨的缘故吧,大量的花瓣就如同演习所使用的那种纸雪花似的漫天飞舞着。
在路边耸立的供水塔透过花瓣释放出粉红色的光芒。
甚至连空气的味道,都有种粉红色的感觉。
树枝形成的阴影,将我们所行走的道路染成了白色的斑斑点点。
“快看,秒速5厘米。”
我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
贵树君疑惑的神情,让我的心痒痒的。
“花瓣落下的速度是秒速5厘米。”
贵树君毫不在意、心不在焉地说道。
“明里对这种事情很清楚呢。”
贵树君不知道吗?触动心灵的自然,能用严肃的数字来表现这点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太准确了。这是为什么呢?有种命运般的声音。
秒速5厘米。
我想这大概是我无意识所发出的委婉的爱的话语。
就是说我们两人在一起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我们二人想要永远在一起。
然后慢慢时间累积,我们的羁绊也一点点、慢慢地逐渐变深。
就如同那花瓣掉落的速度,慢慢地,但是十分明确。
我想要像这样自然而然地与你结合。
我想那一天的我一定是被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所包围,受到祝福的存在。
当然年仅十一岁的我,只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不能解释秒速5厘米。
而这个话语中所包含的便是那种意愿。
但是贵树君的那个漫不经心的答复,让我有点不满。
向前迈着步子,那漫天飞舞的花瓣仿佛如同花吹雪的戏剧般的光景让我有些兴奋。
我伸出了手,想要接下那飞舞的花瓣。花瓣就像是为了逃避我的体温似的,在我的手上轻轻地跳了一下,从我的手中逃开了。
“呐,这是不是很像雪?”
“是么……”
贵树君经常像这样用疑问口气来做出回复。
“这边花瓣飞舞的时候,世界的那一边正在下雪哦。”
“日本的相对侧是巴西哦。”
他还是一点都没弄明白。但正确来说日本的相对侧可是在阿根廷附近的海面。
“世界可是平面的哦!”
说着,我突然跑了起来。
在如同樱花的隧道般的坡道上我奔跑着。树荫与从树叶空隙照进来的阳光,在我的眼前不停地互相交错着。
“喂,等等我啦!”
我的身后传来了贵树君的声音。贵树君追了上来。我能通过脚步声明白这点。但我并未理睬,穿过了拐角处,躲在成群的樱花树的最后一棵树的暗处。
虽然我从贵树君那逃走,但是我觉得很安心。
因为会有人追上我。
那是件多么让人安心、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从坡道上下来,转了个弯。
那里有个铁路的交叉口。
贯穿了住宅区的小田急线列车在此通过。
警告灯当当地开始响起,栅栏也开始慢慢地降下。我在下降之前便跑了过去。
成群排列的樱花十分漂亮,被风吹动的花瓣也飘到了交叉口这里。
我在到达交叉口对面的时候,栅栏刚好降完。转过身去,映入眼前的是到达分岔口那边的贵树君与涂满黄色与黑色的栅栏。
“明里!”
边为贵树君远远超出我想象不安的表情感到吃惊,边将手里拿着的雨伞撑开。他怎么了啊?只不过栅栏将我们拦住了而己。
“贵树君。”
我转了个圈,用伞挡住了飞落的花瓣。
快看,很像雪吧。
“要是明年我们也能看到樱花就好了。”
不光是明年,后年也要,接下来永远都要。
正当我准备说出口的时候,从左至右,与轰鸣声一同驶来的电车挡在了我们的中间。
一瞬间,我的心中涌起了一抹小小的不安。飞逝的车体与轰鸣声。贵树君就站在对面,但却看不见他身影,听不见他的声音。
光是如此就能让我的思考变得消极。
贵树君要是不在了,那该怎么办啊?
但是用不着担心,当车辆全部驶完,刺耳般的声音也一同消失的时候,贵树君就在分岔口的那一边。春意正浓的空气,午后的阳光,像雪一般的花瓣全部都在他的身边。
将伞折起,我挥开了花瓣。开心地等待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
光是待在他的身边,我就感到比春日还要温暖。
我想要传达给他的心情,他能做出回应吗?度过交叉口后,我们二人一起迈着步子回家的时候,贵树君突然向我问道。
“明里,你要去哪所中学?”
“中学?”
“嗯,中学。”
我在心中开始产生疑惑。中学的事我没怎么特别的考虑。
“私立中学之类的,家里人没和你说么?”
贵树君这么问道。
“并没有怎么考虑……”
“并没有怎么提……”
贵树轻轻地哼了一声,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用平时那嘶哑的声音向我诉说着。
在这里不远有所中高一贯的私立学校。家里人希望自己能去那里上学。
“明里也去那怎么样?”
“什么?”
“我在想明里也去那上学就好了。”
我对这个突然的事情感到不知所措。
“我,我需要问问妈妈才能明白……”
我试着考虑一下这件事。
特地去读私立中学的孩子应该并不是很多。而一起到私立中学上学的孩子更是少之又少。
而贵树君要我和他去这个地方。要我和贵树君一起去新的地方。
要是去公立学校的话,到时候小学的同学基本上都不会改变,最后我们一定又会被戏弄吧?虽然已经不是很在意了,但是被其他人奚落我和贵树君的事情还是让我觉得很刺耳。
要是我们二人一起去别的中学的话。
在谁都不认识的学校。那里是只有我和贵树君二人互相认识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我们二人将创造出新的栖身之所……。
那是多么具有魅力的一件事啊。
我这么想着。突然,我注意到一件事。
这不就和转校一样吗?我竟然自愿地想要进行类似转校的事。
并且一点也不害怕这个行为。
这全部多亏了身边所感受到温暖。
我这么给出了答复。
“我觉得那真是太棒了!”
我试着再靠近了他3厘米。
我以为这份温暖永远都将会属于我。
我还觉得自己比起年龄更为成熟,但我其实完全是个小孩子。
我擅自以为我们会去同一所中学,今后也能一直在一起。
过了一年,我已经深深了解到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的猜测。
包围着我的世界绝不可能对我那么好,这种事我应该早已经明白了。
10
墙壁上挂着的水手服让我一点也不觉得开心。新制服的质地还非常地生硬,看上去十分地重,十分地不自由。
在纸箱里还装着自己的行李的新房间里,我像是接受惩罚似的装上了它。
我不想穿上鞋,也不想出门。
来到学校的话,入学仪式就会开始,我也将被其束缚住。
只要留在这里,奇迹就会产生,还是会有办法的。我好想紧紧地抓住这个空虚的愿望不放。
但是,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我并没有反抗的力量。我只能一点一点地随波逐流。
我穿上不协调的制服,穿上如同秤砣般的鞋子,向新的中学出发了。
就连送我出门时妈妈的话语都感觉十分地虚假。
毫无生气地走在路上,没过多久住宅便失去了踪影,道路两旁是还没有注水的水田。抬头望去,能看见广阔的田园。
而在那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众多漆黑的杂木林。
这里到底是哪儿呢?这个疑问至今都在我脑中徘徊着。
当然就情报而言我十分明白这是哪里。
只是对于自己在这里而感到无法接受。
我在田园的路上,迈着小小的步伐行走着。
越走就越接近现实。
已经可以看到田园旁两毛线的架线。岩舟站的站台也进入到了视野里。
在那背后耸立的是巨大红色纹样的岩山。
如果从高度来说,那并不是一座高山。但是在平地上突然有座陡峭的山出现的话,也会让人觉得十分巨大。
因为岩石的形状很像艘船。所以叫做岩舟山。岩舟山的山脚处的车站是岩舟车站。岩舟车站的周边是岩舟镇。
岩舟山十分单一,没有丝毫修饰,让人觉得很不自然。
用月票通过刚完工不久的检票处,我走向了站台。
这种不习惯的行为,让我无法平静,心中忐忑不已。
月票夹粗糙的感触也令我格外紧张。
站在站台上,能一眼看穿刚刚自己所通过的那片田园风景。
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天空也十分宽广。
橙绿色的旧电车从我的右侧驶来,两毛线是连接粝木县与群马县的小型铁道路线。
我从今天起就要乘坐这列电车从到位于栃木县小山市的公立中学上学了。
自动门开启,当我乘上电车时,发现上班时间竟然没什么人,这有点让我吃惊。车内悬挂的广告还是少得可怜。
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内。
不协调感……
电车的车轮,有节奏地行驶着。
为什么我会?
为什么我会?
我的脑中不停回响着。
但是疑问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中断了。
学校的正门的入学式看板上装饰着用纸制作的假花。
我穿过了那道门。
入学式开始了。
途中我一直闭着双眼。
入学式后我进入了被指定的教室。坐到了被指定的座位上。
周围传入耳中的男女同学的喧闹声十分地刺耳。
不知道为什么不认识的同学们胡乱地情绪高涨,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周围发生的事情,对我而言就像是没有现实感的幻影……
班主任打开门踏进了教室。我连班主任的长相都没法看清。
虽然他在说些什么,但是我的意识却无法理解。
开始一一介绍自己的时候了。
有种强迫的感觉袭来,我开始不安了。
被这种不明所以的感觉紧逼,我急忙地站了起来。
当知道该轮到自己介绍的时候了,是在身体做出反应之后。
周围传来的偷笑声,让我无地自容。
我那时才第一次抬头看了看周围。
原来全班都坐着,只有我一个人站了起来。
眼前的高低差,让我开始犯晕。
就像要从高处掉下去似的。
大家都回过头来看着我。
那集中的视线就像针一样。
呼吸停止了。
心脏也紧紧地纠了起来。
我强烈地畏惧着。
但并不是害怕之类的感情。
就像在我的周围产生了重力,然后将我的水分紧紧地拧干一样。
好痛苦。身体无法动弹。
我无意识地期待着有人会对我说些什么。
有人说了些什么。
但那是讨厌的嘲笑。
班上的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这就是我。
独自一人的我。
樱花是不是在盛开着,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
9
知道中学考试的合格通知没有任何意义的时候是,小学六年级的二月中旬过后。
我和贵树君都平安合格。
我们并不是属于考试失败的类型。
我们二人紧紧抓住合格通知,像男孩子那样砰砰地击掌。
“两个人”一起去陌生的地方,这可是初体验。
而预感这将成为让我激动不已的体验的自己也是十分地新鲜。
身边有握着手的伴侣,一同去往新的地方是件多么开心的事啊。
每个小小的新事物一一比如说第一次穿的制服,还未熟悉的通校之路,让人不安的还未习惯的校门。像是对这些事物的感想,都一定会让我在心中边想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边慢慢地体验着。
而到时候我们将会互相注视,来进行确定吧?
像这样想象着未来的感触,真的开心极了。
“爸爸要调到栃木了哦。”
从学校归来,放下书包后,正在做家务的妈妈从我身边走过,用聊天般的语气对我说道。
“什么……”
我刚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用一副心不在焉的眼神,追赶着穿着拖鞋叭哒叭哒地走开的妈妈的身影。我心中充满了讨厌的预感,追上了妈妈。
“又调职了吗……”
“这是最后一次哦。爸爸一直都想要回到栃木的总公司。他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今天终于定了下来,虽然在东京分公司更有发展机会之类的。”
“嗯,那个……”
“真的好想快点安定下来啊。你看,正好现在爸爸老家出租的房子没有人租。对了,搬家之前要打电话给房屋清洁公司才行!”
“那个……”
这到底是怎么意思?
“我,我可是合格了哦,考试。私立的……”
“是啊。”
妈妈停下了步子,将手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用很困扰的表情看着我。
“该怎么办呢?”
那是边装作要听取我的意见,边慢慢地拖着时间,边一点点地将事情顺她的意愿时的表情。
虽然一家人有讨论过好几次,但是父母的结论已定。
就是说,就当我从来没参加过私立的考试,让我去枥木县内的公立中学上学。
将这种不讲理的事情,让他们认为这是不讲理的力量,小学生的我并未拥有。
我想我试了很多说法。
但是对于一开始便已经决定好,不打算变更的人来说,不管怎样的说法他都不会听进去。
相反的,被他们问起为什么想要到这边的学校来读书时我无言以对。
我和贵树君之间有种特别联系的事情,并未跟父母说明过。
因为太重要了,所以不想要父母进行干预。
不想要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干预。
要是一开始就告诉父母的话,状况舍得到改变吗?
我并不这么认为。结果一定不会改变吧?初高中这六年,不可能会有父母将自己的孩子放开不管的。
我脑袋中像是有股热流般的高压逐渐地升温。脑袋就像是快要裂开似的。
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
但是它却作为现实存在着。
就在我的眼前。
我眼睛的焦点无法集中。
妈妈的脸时近时远。
被挡在面前的墙壁给压住的压迫感。
慢慢降下的栏杆的景象。
左右匆匆飞逝如同墙壁的电车的侧面。
在我脑中浮现着。
我身体不舒服向学校请了假。脑中受着压力的折磨,我想就这么衰弱下去,就这么一动也不能动。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皮肤感觉也变得迟钝了。我好想像这样什么也无法思考,什么也无法感受。
我不想面对任何事情。
就这么躺着,闭着双眼拒绝着情报。
就这么一直下去……
过了不久,我渐渐地放弃了。
这种思想不知道从哪里悄悄潜入我体内,渗透了我心中的终端。让我浑身无力,最后支配了我的全部身体。
大概……
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不会改变结果吧?
不管我怎么想,最终我还是会被强制带走。
那样的场面,让我幻想起了被判有罪锒铛入狱的场景。
接受事实的瞬间,焦躁感向我袭来。
贵树君……
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贵树君呢?
那时就如同接到启示般意识到的是,不可能瞒着这件事去面对他。
这我无法做到。就算拼命努力隐瞒也不行。要是这么做的话,我的身体内侧一定会坏掉。
我又想到了别的事情。
要是像这样一直请假的话……
贵树君会给我打电话吧?
这件事让我感到无比恐怖。
正在接受惩罚的感觉,随着时间的经过,在我心中慢慢变大。
不允许继续留在这,这种状况真的和为了接受惩罚送去监狱的场面很相似。
我在接受惩罚,因为我有罪。
我是个坏人,犯了很大的错,所以要这样接受惩罚。
我不是个好人。
我开始这么理解。
因为——不管几时周围不都是这么看我的么?
对啊,我是一个性格扭曲,不停犯错,时常被别人取笑的人。我只是暂时忘记了这件事而己。
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贵树君才行。
不能等到贵树君察觉到“不正常”的我。
因为要是被他知道我在隐瞒着的话,他一定会看不起我的。
因此我要。
向贵树君坦白我犯下的错。
我偷偷地下了床,为了不发出声响,我十分小心地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披上带有毛领的大衣。我将手放到了额头上,发现发了很高的烧。
时间已经是快午夜了。
为了不发出声响,我偷偷地从大门跑了出去。
外面非常冷,我清楚地意识到脚开始逐渐变冷。我摇摇晃晃她跑到了大马路上。
我的目标是公用电话。因为半夜在家打电话是被禁止的——虽然也有这个方面的理由,但是我还是很讨厌让父母察觉我和贵树君说话。
我很少使用公用电话,所以并不是很清楚它在哪。
我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到处寻找,当我走到公路边的巴士站时,终于发现了电话亭。
我走进了电话亭,插上了电话卡,拨起了电话号码。
拨号花费了我很大的勇气。
玻璃制的亭子虽然挡住了寒风,但是一点也不温暖。从我嘴中吐出的白色冷气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耳边传来嘟嘟嘟嘟这样的等待音。马路上通行的车辆,偶尔将这个声音完全掩盖。
耳边传来了接通的声音。
“那个,我叫做篠原。那个,请问贵树君在吗?”
我记得当时我对来接电话的贵树君的妈妈说话说得很快。我大概像平时一样,习惯性地转弄着话筒线。
电话保留中的音乐,让我毫无意义地焦急起来。
“……转学?”
电话中贵树君的语气还是和平时一样平静,今天让我觉得特别不安。
“那西中怎么办呢?那么难得才考上去。”
我感觉得到贵树君这么说着,就这么坐了下来。
我就像是抱着自己似的,紧紧抓着话筒不放。
“父母说要再办手续转到栃木县的公立中学……对不起……”
“不,明里用不着道歉。”
我无地自容地听着他那渐渐地变得严肃的声音.
“他们说想要我到葛饰的叔母家那里上学。”
我的声音开始梗塞了起来,堵着喉咙,让我作呕。
但是我无法阻止。
贵树君。
贵树君……
他的名字在我的心中不停响彻着。
“父母说要等我长大了才能一个人生活……”
这句话的余音让我的胸口颤抖不止。
我开始抽泣了。
泪水从眼中涌出。
脚可以感觉到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鞋子上。
我在哭泣。
我并没有预想到自己也许会哭。
为什么当没察觉到心情之前,身体就会做出反应呢?
我的胸口就像是痉挛似的吐息着空气。
明明好想止住泪水。
但是却无法阻止。
“我知道了。”
“别说了。”
预想外那冰冷的声音,让我的呼吸停止了。
不管何时,身体总是最先做出反应。
之后隔了片刻……我的心中若是存在形状的话,我觉得我一定能听到它发出可怕的声音破裂开来。
“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