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五章 因为你当时哭了(2 / 2)




但是更科同学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还是继续打简讯。



不觉之间,四周都静了下来。



我以发抖的语调问道:「你在发简讯给芥川吗?」



更科同学吃惊地抬起头来。



「你又想叫芥川来帮你顶罪吗?」



更科同学显得有些迷惘,紧接着就露出完全不适合这个场合的可爱笑容。



「因为一诗总是站在我这边啊!只要我有困难,他就会立刻飞奔到我身边。他是我专属的骑士喔!我跟一诗之间可是有红线联系的唷!」



她轻柔的口吻,幸福的微笑,让我战栗得起鸡皮疙瘩。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偷走生物社的兔子、用雕刻刀刺伤五十岚学长的,就是你吧?」



更科同学不悦地皱起眉头。



「是啊,因为我最讨厌兔子了。而且五十岚学长太烦了,竟然对一诗动粗……我绝不原谅他,所以就刺伤他了。用这个。」



她把手机放进裙子口袋,然后掏出一样细长的东西。我发现那是一把刀口呈V字形的雕刻刀,惊讶得为之屏息。



「『唰』地一下……」



更科同学的嘴角微微扬起,斜斜地挥了一下雕刻刀。



「五十岚学长吓坏了,倒下之前他还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快哭了,真是太爽快了。」



我害怕得浑身打颤。更科同学为什么可以用如此开心的表情,说出那么可怕的事呢?当时她不是也害怕地哭喊吗?难道那都是演出来的?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站在我眼前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非常不安定,猜不透会做出什么事的危险生物。



图书馆变得鸦雀无声,其他人应该都离开了吧!



「你……跟五十岚学长……有在交往吧?」



我断断续续问着,更科同学的表情顿时转为激怒。



「这只是对方的一厢情愿!笑得跟笨蛋一样!吵吵闹闹的!要去看哪部电影、要去哪间餐厅吃饭、要叫什么餐点,他都擅自帮我决定好了,一定是早就预谋要做什么下流事吧!每当他假装不经意地搭我的肩膀,我就想要像切高丽菜那样把他切得粉碎!光是跟那个男人呼吸相同的空气我都想吐!」



她接连口出恶言,激烈地批评她讨厌的那个人。我被她闪闪发亮的眼神,还有她用力握紧的雕刻刀吓得僵直不动。



「讨厌!讨厌!我最讨厌他了!我根本不想再看到那个家伙!他竟然还欺负一诗!对一诗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结果他竟然叫我继续跟他交往,我吓都吓死了!什么叫做『继续』啊!我从来没有跟他交往过!他连这个都不懂吗?笨蛋!早点死死算了!」



憎恨、悲伤、痛苦、愤怒——更科同学的脸上交织着各种情感,她的身体也不停颤抖。



此时,后面传来芥川的声音。



「够了!不要再批评五十岚学长了!不要这样污辱学长!」



「你果然来了,一诗。」



更科同学就像等到男朋友一样开心微笑,而站在她面前的芥川,则痛苦地扭曲着面孔,他硬挤出声音说:「……五十岚学长很了不起。他又开朗、又会照顾人,深受社团成员们的爱戴。当我获选为一年级里的唯一正式选手其他学长都不怎么愉快的时候,只有五十岚学长打从心底为我感到高兴,还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好好加油。」



芥川的声音紧绷。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所以,学长叫我把更科介绍给他时,我才会接受。如果是学长,一定没问题。更科跟学长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一直很开心吗?」



笑容从更科同学的脸上敛去。



芥川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继续说:「我……我以为你们处得很好,还感到安心,可是你却骗我学长对你使用暴力,还说学长在跟踪、骚扰你……竟然这样骗我……」



「先骗人的不是一诗你吗!」更科同学流露出受伤的眼神大叫着。「当一诗说希望我去看你们比赛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啊!我去看了好几次比赛,一诗每次都会走到我身边跟我聊天——虽然一诗的身边总是跟着五十岚学长,但是我关心的只有一诗,所以从来没注意过他。



可以跟一诗变得这么亲近,让我觉得好开心。当一诗约我去游乐园玩的时候,我开心得简直要飞上天!虽然五十岚学长也去了,但是我只要假日也能跟一诗在一起,就已经觉得是最大的幸福了。



所以一诗每次约我出去,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欢喜雀跃地提早到达集合地点。可是,后来一诗却动不动就说突然有急事,或是得了感冒,经常放我鸽子。结果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就变成五十岚学长的女朋友了!」



芥川无法回答。他抿着嘴唇,皱紧眉毛,静静聆听更科同学诉苦。



我的胸口像是有火在烧。芥川并非存心欺瞒,他只是受到最尊敬的学长请托,才设法把学长跟女同学拉在一起啊!



就像大宫支持好朋友野岛和杉子一样……



但是正如同杉子喜欢的是大宫,更科同学倾心的对象也不是五十岚学长,而是芥川。



「我知道一诗跟五十岚学长的关系很好,所以为了不让一诗讨厌,我一直努力地忍耐着。但是,你知道我跟学长去吃饭看电影有多痛苦吗?渐渐地,我只要听见学长的笑声就会起鸡皮疙瘩,后来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才跟一诗说了那种话。学长确实没有对我暴力相向,但是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更科同学双手握住雕刻刀,然后指着自己的胸口,一边退后,一边露出哀伤欲绝的表情说:「我好不容易甩掉五十岚学长,一诗也答应当我的男朋友,我们终于可以得到幸福了,为什么一诗突然说要分手?是因为我刺伤了学长吗?那是『鹿又逼我做的』,是鹿又威胁我,如果我不做她就要抢走一诗。我不想被一诗讨厌,可是,可是,我好讨厌学长,而且鹿又——那个时候的鹿又——胸口喷出的血溅到我身上的瞬间,鹿又还笑着说这是复仇——她笑着说如果你也受伤就好了,所以——所以这不是我的错!」



更科同学把刀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芥川脸色发青地说:「把雕刻刀给我。」



「不要!」更科同学凄厉地大喊,「回答我!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的生日都快到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芥川往更科同学慢慢走近,痛苦地开口:「我们从一开始就说好了。因为你无法跟五十岚学长继续交往下去,所以我才答应假扮你的男朋友。看你害怕成那样,我才答应扮演你的男朋友一年。而约定的这一年,已经在上个月结束了。」



更科同学疯狂的神情霎时转变成带泪的笑脸。



「嗯,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是为了不让这段关系在一年之后宣告结束,我在这段时间一直努力地搏取一诗的欢心啊!我烤了饼干,也织了围巾,又留长了头发,我是那样拼命地努力过来的啊!」



我回想起散乱在芥川房间、长满霉菌的小蛋糕和饼干,就觉得胸口像是被开了一个洞。因为我试着想像,更科同学那样的努力对芥川来说会是多么沉重的负担……



「这一年间,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一直是相处融洽的情侣,对吧?在这一年里,一诗应该开始喜欢我了吧?」



芥川没有回答,而是把脸皱得更紧,把嘴唇咬得更用力。



这样的反应,让更科同学原本哀伤的表情再度转为狂乱。她朦胧的泪眼闪现出憎恨的光辉。



「我知道了。一定是又有人说了我的坏话吧?就像那个女人!」



下一瞬间,更科同学的视线捕获了我。



「!」



她高举雕刻刀。



「井上同学,是你对一诗说我的坏话吗?是你怂恿他跟我分手吗?」



「不,我没有……」



「别这样!更科!这跟井上没有关系!」



「回答我!快回答啊,一诗!『鹿又是不是又说了我的坏话』?」



我耳中听着她轰轰作响的尖叫,眼跳看着雕刻刀尖的锋芒。眼看那把刀就要往我挥下来了。



「快住手!『小西同学』!」



一道凛然的声音,喝止了更科同学的动作。



寂静的图书馆里响起喀嗒喀嗒的脚步声。



甩着猫尾巴般长长辫子的远子学姐,从我身边经过,然后在更科同学面前站定。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震惊地发问,远子学姐的目光还是锁在更科同学身上,头也不回地说:「千爱告诉我更科同学来到图书馆了。」



此时竹田同学从我身后探出头来。



「我今天在图书馆值班的时候,因为看到更科同学的模样很奇怪,所以我把远子学姐找来了。」



这么说来,平常应该有两位图书委员一起值班,而今天确实只剩一人,所以柜台前的队伍才会排得那么长。



远子学姐问道:「更科同学,你就是国小五年级时跟芥川同班的小西茧里吧?」



「你为什么知道?」



更科同学沉着脸问,远子学姐右手叉腰,断言说出:「因为我是『文学少女』啊!」



更科同学呆住了。



难怪她有这种反应。在这种紧张的场合,突然有个人跑来胡说八道,任谁都会觉得好像受到愚弄,茫然得不知该做何反应吧!



芥川也露出困惑的表情望着远子学姐。



唉,为什么这个人每次都这么乱来呢?



更科同学把高举的手收到胸前。



远子学姐毫不畏惧地开始说明:「最近在图书馆发生多起书本被割破的事件,由衷深爱书本的我看不过去,所以开始搜索犯人。虽然芥川说是他估的,但是他割破的书只有一本——就是有岛武郎作品集的其中一页。当然,这对我来说也已经是不能原谅的罪行了……可是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因为他想要包庇真正割书的犯人。割破其他书本的人就是你吧,更科同学?」



更科同学还是一脸惊愕的神情。大概是因为话题跳跃得太快,所以她跟不上吧!相反地,远子学姐的话匣子才正要打开。



「就算你不回答,我从掉在你脚边的芥川龙之介作品集,还有你手上拿的雕刻刀就看得一清二楚。



被割破的书,全都是国小五年级的国语课教过的文章。



我曾经听说,芥川国小五年级时,班上有个受欺负的女同学在教室里挥舞雕刻刀,引发一阵大骚动。而被割破的书本留下的痕迹又不太像美工刀切割过的迹象,那是两条平行的凹痕,只有用雕刻刀才会留下这种痕迹吧?



我也实际试过用雕刻刀切纸了,虽然有些费力,但是只要熟练了,就能整齐地切开纸张,而下面的纸张也会留下两条凹痕。也就是说,书本是用雕刻刀割破的。



如果把这些都解释成偶然,也说不通吧?



所以我开始『想像』,芥川想要包庇的就是跟国小那起事件相关的人,也是现在跟芥川走得很近的人。



芥川会想要包庇的除了五十岚学长之外,就只剩下你了吧,更科同学?



五十岚学长被锐利物品割伤喉咙,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之后,留在现场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我怀着郁闷难耐的心情听着远子学姐说的话。



没错,「芥川用雕刻刀攻击五十岚学长」那天,他看起来摆明就是想要包庇某人。



那一天芥川因为手机简讯而出去,匆忙得连戏服都来不及换下,怎么可能有那种闲工夫准备雕刻刀,或是跟学长起口角?而且五十岚学长也知道是更科同学刺伤自己,所以后来震惊得闭口不谈这件事吧!



犯人就是更科同学,这件事我和远子学姐早就心里有数。



但是芥川跟更科同学明明没在交往,为什么要这么包庇她?



然后,更科同学为什么会有那种举动?我对这点浑然不知,远子学姐应该也很难判断吧?因此,远子学姐才会带我去那间国小,调查可能是所有事情起因的那樁事件。



脸色发青的更科同学凝视着远子学姐。



「不好我事先调查过你的名字。你叫更科茧里,被欺负的那个女孩叫做鹿又笑。然后,那位欺负鹿又的同学,我已经请芥川的姐姐找过以前你们班上的通讯录。那个孩子就叫小西『茧里』,跟你恰巧同名呢,更科同学。」



这年事,我在医院中庭吃橘子的时候已经听远子学姐说过了。



当我看见那张远足合照时,本来猜测更科同学或许就是鹿又同学。因为现在的更科同学和照片上的鹿又同学,不管是发型还是气质都很像。



但更科同学并不是站在芥川身边的鹿又同学,而是站在另一角,眼神冷漠的短发少女——小西同学。



「说什么我欺负鹿又,那都是鹿又的漫天大谎!」



更科同学表情狰狞地叫喊:「鹿又是自己割破课本和笔记本的,其实她只是假装被欺负来搏取一诗的同情啊!我看到鹿又自己割破课本,才会把她叫出来,骂她是个骗子,而鹿又当时也心虚得不敢说话。但是,她后来竟然还是继续欺骗一诗,像个公主一样接受一诗的保护!



我也很喜欢一诗啊!跟鹿又比起来,我从更早以前就一直看着一诗了!可是……我就连想跟一诗说话都没办法,因为鹿又跟一诗越来越亲密,每天都会一起去图书馆……」



更科同学的语调越来越高亢,握着雕刻刀的手也持续颤抖着。



「就连我一直都很想要的兔子吊饰,她都叫一诗买给她了!在远足的时候,她还故意拿来向我炫耀,说『这是芥川送我的』!所以我就把自己用零用钱买的兔子丢到游乐园的垃圾桶里。那时,我对鹿又的憎恨简直是升到最高点。但是,最不可原谅的,就是鹿又竟然骗一诗说她被我欺负!」



「不是的!你误会了,更科!」芥川叫道。「是我主动怀疑你的,跟老师打小报告的也是我!」



但是,芥川的解释反而让更科同学更加激动。



「你想包庇鹿又吗?一定是她跟一诗说我的坏话吧!因为那家伙知道我喜欢一诗,她却摆出一副自己才是一诗喜欢对象的模样、自信满满地说『芥川是站在我这边的』——她一定是在背地里嘲笑我吧!就是这样我才会欺负鹿又!我也跟大家说了鹿又的坏话,说她喜欢一个满口谎话的男生!后来鹿又那家伙变得越来越奇怪,我在美劳课的时候小声对她说『我要把事情真相告诉芥川』,她竟然拿起雕刻刀要刺我。」



更科同学得意地笑着。我觉得更科同学自己才越来越奇怪,不由得浑身战栗。更科同学眼睛充血,高声尖笑,又继续说:「所以啊!我也抓起自己的雕刻刀,对鹿又挥过去!我割伤了鹿又的右手,然后继续刺她,把雕刻刀插进她的胸口。即使到了今天,鹿又的胸前一定还留磁卡那道伤痕吧!」



在六年前那个事件里受伤的,不是小西同学吗?难道事情刚好相反,其实是小西同学——不,其实是这位更科同学刺伤了鹿又同学?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芥川说过『鹿又的伤还没有痊愈』,他还会听见鹿又在梦里对他说『我的伤痕永远都不会消失』……



我在脑中描绘那樁发生在小学教室里的血腥悲剧,因而感到被深沉黑暗给吞噬的阴郁心情。



远子学姐同样僵立不动,好像也说不出话了。



更科同学继续说着。



她的父母感情本来就很差,事件发生后,更是互相推卸女儿教育失败的责任,后来就离婚了。所以在鹿又同学转学后,她也不得不转学了。



鹿又同学搬家前曾去她家跟她道歉,还把国语课本和兔子吊饰交给她,对她说:「请帮我还给芥川。」



「竟然专程跑来跟刺伤自己的人道歉,鹿又这家伙还真不愧是个优等生呢!还是该说她太迟钝了?」



更科同学的眼中浮现寒冰般冷冽的恨意。



「我把兔子吊饰的头切下来,也把《橘子》从课本里割下。因为我以前在图书馆听鹿又说过『课本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橘子》,因为作者是芥川』,当时我气得火冒三丈。后来我就用鹿又的名义,把割下来的《橘子》和兔子一起送到一诗家。剩下的课本……我舍不得丢掉,就一直留着了。」



她只有最后一句话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把割下的《橘子》和切断的兔子送去给芥川的,并不是鹿又同学。但就算对象不同,对芥川而言还是同样伤痛。



不,如果是鹿又同学以拒绝的态度送还这些东西,或许还没那么令人难过。



芥川眉头紧蹙,咬紧牙关,看着更科同学。



更科同学的表情再度恢复平静。她像是在哀求,看着芥川说:「我最讨厌像鹿又那样假装软弱的优等生了……可是,如果一诗喜欢的是鹿又那种女生,那我宁愿变成鹿又。



鹿又一直都在阻挠我和一诗。国小的时候,她就不断纠缠一诗,还对我炫耀她跟一诗的交情。直到现在,她还是会不怀好意地对我说『芥川是站在我这边的』、『这就是你刺伤我的惩罚』……不对的人明明是鹿又!可是为什么我怎样都没办法把鹿又赶出脑海?刺伤鹿又时的触感,至今还残留在我手上……所以我要成为鹿又,如果我是鹿又,就没有必要害怕鹿又了。



如果我像鹿又那样割破书本,一诗就会飞奔到我身边吧?我好高兴啊,我每次割书,一诗真的都会来找我。我割开兔子的喉咙时,一诗脸色发青地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然后从我手中把兔子抢走。一诗真的很担心我吧?我也对五十岚学长说了:『我很讨厌你,不要再接近我了。』所以今后一定没问题的。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挠我和一诗了。但是这样还是不行吗?还是要跟我分手吗?我下个礼拜的生日非得一个人过吗?」



芥川难过地保持沉默。这位女孩因为他受到伤害,他如今怎么狠得下心弃她于不顾?这样迷惘的心情也清晰传达给我,让我觉得好难受。远子学姐同样以悲伤的表情看着芥川。



更科同学的眼中渗出绝望之情。



「难道人有其他喜欢的人?就是拥有这只兔子的人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粉红色兔子吊饰拿到芥川面前。



远子学姐讶异地倒吸一口气,我也睁大眼睛。



那个,该不会是……



「你以前拒绝跟我一起演出话剧,为什么现在答应参加文艺社的话剧?为什么?是因为琴吹同学吗?是因为琴吹同学长得很漂亮,也很受男生欢迎吧?」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眼神也出现一丝狂乱。



那是琴吹同学的兔子吊饰!原来是更科同学偷走的!



「你说啊!你喜欢琴吹同学吗?你在跟琴吹同学交往吗?这只兔子是一诗送给琴吹同学的吗?」



更科同学把兔子放在书柜上,举起雕刻刀狠狠地刺下去。



兔子的腹部被戳出一个洞,然后她横向拉动雕刻刀,把兔子切成两截。



「既然如此,我也要把琴吹七濑大卸八块!」



更科同学恶狠狠地咆哮,她手中的雕刻刀还插在兔子身上。



「只要是一诗喜欢的女生,每一个!每一个!我都要把她们割开!」



芥川的肩膀不住颤抖。他低垂的脸猛然抬起,放声大吼:「你够了吧!不要再这样了!」



更科同学露出惊吓的表情。



芥川皱紧眉毛,痛苦地喘息着说:「我对你并没有恋爱的感觉。我以后不会再包庇你了,你再叫我出来,我也不会理你了。」



然后他呼吸急促,痛苦万分地说出:「以后不要再接近我了,我会很困扰的。」



更科同学惊讶的表情渐渐变成悲伤。雕刻刀的刀尖从兔子身上落下,图书馆中充满了难堪的沉默。



「你终于……回答我了。」她悄声说着,仿佛为此感到安心。



看到她嘴边浮现寂寞的微笑,让我顿时大惊失色。



我以前也看过这种微笑。



那是在某个夏日,刮着风的顶楼上,甩着马尾转过头来的美羽静静地笑着。



——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坠楼的美羽。



尖叫的我。



一道炽热而锐利的刺激贯穿我的脑袋。



「不要啊!更科同学!」



我往前冲去,而更科同学面带微笑,在我的眼前握紧雕刻刀,往自己的脖子刺去。



「!」



时间静止了。



芥川睁大眼睛一动也不动。远子学姐双手掩口呆立原地。竹田同学冷冷地凝视着这幅光景。



从白皙脖子喷出的鲜血,染红了更科同学的身体。



接着她倒在地上。



「不要动她!」远子学姐制止了正要冲过去的我。竹田同学迅速从口袋掏出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远子学姐说着「我先去找老师」,就冲出图书馆了。



「更科同学……更科同学……」



我试着呼唤更科同学,她稍微睁开眼睛,颤抖着被血沾湿的喉咙,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早点……告诉我,就好了……因为我很笨……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不起……



更科同学好像喃喃说出了这句话。



愕然伫立的芥川,此时才显露出受到冲击的表情。他跪在血泊中,双手抱头大喊:「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我一直在做错事!我明明发过誓绝对不再犯错,绝对不再像这样伤害别人了!既然更科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我就得负起全部责任,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我错了——是我把更科逼到这种地步的——我又做错了!我就跟国小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愚蠢!快救她——快救更科啊——快救她——快救她——快救救她啊!」



看着心神俱裂地叫喊的芥川,我仿佛看见美羽从顶楼坠落时的自己。



「不会……不会有事的……」



我感到天旋地转,喉咙发热,嘴里干渴,呼吸也变得困难。现在绝对不能发作啊!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芥川!」



我抱住了芥川比我宽阔的肩膀,像是只记得「不会有事的」这句话似的不停重复,事实上我一点都不觉得不会有事,我跟他一样浑身颤抖,只能在心中拼命祈祷更科同学平安无事,祈祷这段恶梦般的时间早点过去。



我们伏在血流满地的更科同学身旁一起颤抖,竹田同学则是以飘忽的目光观望着这一切。



母亲,请帮助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的儿子又伤害了别人,又把别人的人生搞得一塌糊涂了。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愚蠢?



更科全身占满鲜血,倒在图书馆的地上。



她对我露出清澈的微笑,说着「你终于回答我了」,然后割了自己的喉咙。如果我早点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不,应该要更早,早在五十岚学长叫我带她来看比赛的时候,我就该拒绝了。



当时我也很烦恼。我真的有办法帮别人牵红线吗?而且更科就是那个小西啊!



国小的时候,我就害她蒙上无辜的罪过,把她逼得几近发狂。



我还听说因为那次事件,害她的父母吵架离婚。所以,这等于是我亲手破坏了小西的家庭。



升上高中再度见到她时,我吓得几乎停止呼吸。她没有提过往事,我也同样保持沉默。但是,光是跟她坐在同一间教室,我就觉得像是在接受惩罚一样痛苦。



所以,我应该拒绝学长的要求。但是学长再三拜托,让我感受到学长的真心,而且我也一向尊敬学长的人品,所以答应约她来看比赛,还把她介绍给学长。在那之后,当她跑来向我倾诉被学长跟踪时,我答应假扮她的男朋友,也是错误的决定。是我害五十岚学长退出社团,也是我害她变得越来越奇怪。



结果,我还是被过去的罪孽紧紧束缚,无论如何都逃不开,非得持续地偿还不可。我觉得不管是小西还是鹿又,都不肯原谅我以前犯下的过错。



我一直努力当个不会再犯错的聪明人,努力弥补过去的罪过。但是,已经不行了。我的行动、我选择的道路,不管是哪一步,全都错了。



我对鹿又、对小西、对桃木老师、对五十岚学长,还有对更科,到底该如何赔罪才好?



我就像在看不见尽头的黑暗迷宫里四处乱撞。耳鸣不已,头痛欲裂,身体如烧灼般火热,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母亲,如果你不能帮助我,就请你惩罚我吧!请你帮我决定吧!就算你的决定是「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遵从!



求求你,母亲,请回答我。母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