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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2 / 2)


  半晌,陆青忽然轻声道:“梅花天衍局??”

  众人一起望向他。

  陆青徐徐言道:“正月初,官家召前枢密邓洵武进宫弈棋,棋到中盘,下成僵局。官家苦思不得,一瓣梅花偶然落向棋枰,所落那空处,竟是一手妙着,一着五式,同时破解五处危困。官家恐怕是从中悟出了一条计策,不但能拖延金使,更能一举对付另外四方。邓洵武一向不赞同海上之盟,又怕消息泄露,怪罪到自己,便装病诈死,躲藏到烂柯寺中。”

  顾震大惊:“这局是官家所设?!”

  张用大笑:“原来如此!紫衣客便是那瓣梅花!”

  冯赛恍然而叹:“金使往来,行踪绝密,外人从未见过真容,只须形貌大体相似,再做得隐秘,便可蒙混。”

  梁兴也眼睛一亮:“各方所捉假紫衣客,不但冒充金使,更可行反间之计!方腊老窝在睦州清溪山中,山深林茂,外人极难寻见。若让他捉去假紫衣客,正好插进一个探子,暗中留下路线标记??”

  陆青低眼寻思:“官家欲拖延金使,便命唱奴李师师赶往登州,迷住金使,与他由水路,四处绕行。此举虽能拖住金使,却还有一个副使。正副使之间,未必事事同心,这里便用到了王伦。我猜测,王伦与那金使样貌恐怕酷似,设计让正使与副使半夜里先后从驿馆逃出。王伦则插在中间,让那副使错认,并一路追赶,又差人在途中随时遮掩,不叫那副使追到。拖延了大段时日后,李师师与那正使乘船到了汴京。王伦奔上那船,迅即躲进柜中,副使随后跟上船,到舱中所见,则是正使本人。两人终于会合,那副使却毫不知情。”

  赵不尤沉声道:“对高丽,任其刺杀假紫衣客,正可反做把柄;对辽,间谍既已查知海上之盟,不若索性叫他们捉去假紫衣客,和盘供出海上之盟,以此来威吓辽人,借机索还燕云十六州。”

  “对西夏也有威慑之用——”冯赛接道,“西夏若知宋金联盟,便不敢再轻易进犯。”

  张用拍桌笑道:“果然妙!一着五式,拖金、吓辽、戏西夏、警高丽、灭方腊!”

  三、梅船

  六人一起穿过房舍后门,来到船坞池子边。

  顾震见梁兴行动有些吃力,一问才知,他受了伤,且瞧着不轻。梁兴却笑着说不妨事,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近那梅船。

  那天赵不尤来此验证梅船消失之法,叫兵卒将梅船从那游船空壳里拖了出来,并没有套回去,梅船顶上无篷,静泊在水面上。

  顾震望着那船面纳闷:“辽、西夏、高丽、方腊四方如何得知紫衣客在这梅船上?”

  赵不尤答道:“官家派了四位重臣,分别设法将紫衣客信息传给了这四方之人。高丽使那里,是由蔡京安排李俨去做馆伴,自然是李俨假作无意,让高丽使偷听到紫衣客在应天府上梅船。”

  冯赛说:“我这边是李邦彦,他知道芳酩院牛妈妈是西夏间谍,特意包占顾盼儿,假意将一个密信铜管落在顾盼儿房中,让牛妈妈得知此信,吩咐李弃东设法劫走紫衣客。”

  张用晃着头道:“我这里,是那个阿帚装作卖首饰,从赵良嗣府里探到。那赵良嗣原名马植,正是提议海上之盟那辽地汉人。”

  梁兴望着陆青说:“我这里先还无法猜透,幸而陆先生问到一条紧要消息。宋江一伙人被招安后,有个叫蒋敬的人先去投奔方腊,继而又回到宋江那里。其间恐怕是童贯安排,叫他带了紫衣人消息先去方腊那里献功,方腊又派他上到梅船,将紫衣客劫到钟大眼船上。摩尼教为防泄密,那牟清隔着壁板,用毒锥刺死了蒋敬。”

  顾震仍极纳闷:“辽、西夏、高丽、方腊四方都派人上了这梅船,真紫衣客却不在船上,而是在下游另一只客船上,由李师师陪着。这梅船上算起来,共有四个假紫衣客,如何让四方之人误以为,自己所杀所捉的那个是真紫衣客?”

  赵不尤道:“朱勔派六指人朱白河训教宋江诸人,他们必能分辨那四方之人。”

  “如何分别?”

  梁兴道:“传信时,给各方的所传口信不同,第一方将这船唤作梅船,第二方便可称作朱家船,第三、第四方再各取一名。那些人上船前自然先要问船上人,从他们口中所问,便能分辨各归哪方。”

  冯赛接道:“从我打问到的看,四方人安排的舱室各自不同。六间舱室,紫衣客在右边中间那间,他左隔壁是宁妆花和丈夫的棺材,右隔壁是船主,正对面则是林灵素和小童,蒋敬和郎繁各在斜对面左右两间。”

  顾震忙问:“四个假紫衣客都在右边中间那舱室里?”

  赵不尤沉声说:“这倒果真是个难题。四方人自然都在密切监视,一旦发觉有两个以上紫衣客,此计便被看破??”

  冯赛说:“其中一方一旦杀劫了紫衣客,其他三方也会察觉。”

  梁兴道:“得让每一方都误认为那间舱室里只有一个紫衣客,而且只有自己得了手。蒋敬这边倒容易,那紫衣客是童贯安插,不必劫夺,清明船到岸后,蒋敬与他一起跳到后面钟大眼船上。”

  张用说:“辽国是派了姜璜诈死,躲在棺材里,夜里爬出来,从隔壁劫走紫衣客。宁妆花对此一无所知,姜璜自然用了迷烟,先后将宁妆花和隔壁的紫衣客何奋迷晕,而后从船舷板爬进隔壁,将何奋拖过来,塞进棺材里,自己随后跳水游上岸。”

  冯赛说:“李弃东是买通了胡税监,梅船凌晨到税关时,他带人上船查验,进到右中那间舱室,逼迫紫衣客,我弟弟冯宝,从窗口跳上对面驶来的那只船。”

  赵不尤道:“郎繁是半夜潜入那舱室,去杀董谦,却反被董谦所杀。他的尸体被藏到隔壁舱室下面。”

  顾震道:“这样说来,前半夜姜璜,后半夜郎繁,凌晨胡税监,天明到岸是蒋敬。起先那舱室中是何奋,他被拖到隔壁后,如何让董谦、冯宝和蒋敬所带那紫衣客先后进到那舱室中,而不被察觉?”

  “我去瞧瞧!”张用抬腿跳到梅船那船板上,钻进了舱室中。半晌,他在右边头一间船主那舱室里高声叫唤:“过来瞧!”

  诸人挨次跳上船,挤在那舱室门边朝里望去。见那舱底板全都被张用推开,底下露出三个横向暗舱。当时墨儿只发觉了靠外边两个,谷二十七在外侧暗舱里,郎繁的尸首则藏在中间那个暗舱中,里面一个暗舱则空着。

  顾震探头问:“另三个紫衣客分别藏在这底下?可是,怎么挨个送到隔壁那舱室里?”

  张用笑了笑,伸出双手,抓住右墙壁板上钉的一根横木,朝自己怀面用力一拉,那壁板竟应手向这边平移过来,他再一推,那壁板又向隔壁滑去,一直移到了隔壁舱室的对墙。两间舱室通为一间。张用走到那舱室,笑着俯身,轻易便掀起一块底板,下面也露出暗舱,和这边相通:“两个舱室,上头、底下,皆可随意往来。”

  诸人先是一愣,随即不觉笑了起来。

  赵不尤道:“边上这间是船主所住,那宋江便在这里窥探隔壁。依次将紫衣客送进去。”

  顾震又问:“他如何能断定那四方次序?”

  赵不尤道:“他不必断定,只须安排。”

  “如何安排?”

  “他已知蒋敬到汴京后才下手,西夏人又未上梅船,便只剩两方。他先把何奋放进隔壁这舱室,叫自己兄弟看住外头通道,防止郎繁先进去。等那隔壁的姜璜得手后,再放董谦进去,让郎繁动手。郎繁出了差错,反被杀死,董谦又跳河逃走。他只能将郎繁尸首藏进暗舱中,继续照计而行,又将冯宝放进去,等西夏人动手——”

  “原来如此??”

  四、旨意

  这时,看守船坞那老吏引着个人走了过来,是张择端。

  诸人一起回到岸上,和张择端一一拜问过。

  张用笑问:“张待诏,你是否已先知晓,这梅船大局是官家布下的?若不然,清明那天正午,你为何偏巧在那虹桥顶上,要画下当时一幕?”

  张择端一听,眼中露惊,面色顿时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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