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剜心

剜心

无极殿外的桃花开了，千朵万朵娇艳，压低了枝头，明媚了春天。

相比之下，站在桃花树下的我，面无血气，眸光呆滞，瘦出尖尖的下巴，骨瘦如柴的皓腕，经不起风吹雨打，恰似活不过一个春季的残蝶。

自那夜的噩梦，小花甲如同人间蒸发。乳母金氏又被派过来照顾我。与其说照顾，不如说监督，一举一动，皆汇报给刘彻。

尝试过自残。沐浴之时，藏了木簪，刚颤抖着双手刺入眼睛，就叫金氏察觉。结果，无极殿内，三个尚未及笄的小宫女，当着我的面，被金氏生生地戳瞎双目，哀嚎之声不断绝。

寻短见就更不必说。婕妤薨逝，殉葬者不计其数。

发呆半晌，远远听得高逢那尖细的“落驾”高呼声，接着是齐刷刷的跪地声，足以令我打起寒颤。

“堇儿，冷么？”刘彻挥一挥手，示意高逢屏退所有的宫女太监，尔后大步走上前，想握着我的手，却被我甩开。

“不要碰我！”我弹跳起来，与刘彻保持距离，神经兮兮的，活像个疯子。

“夏婕妤，请吧，莫为难杂家。”高逢道。

我怔愣了片刻，知晓刘彻的威胁手段，只能拾起裙裾，缓缓地踏入殿内。

待刘彻入座，高逢击掌三声，宫女们便端着各式各样的吃食，依次摆放在食案上，然后鱼贯退出。

“听高逢说，堇儿最近干呕，饮食上当清淡。”刘彻夹了一块牛肉到我的碗里，柔声道。

我默默地咀嚼，没有辣椒的牛肉，食之无味，勉强吞咽下去，激起喉咙的不适，酸腐之味便充斥整个嘴巴，不得不捂着肚子，弯下身子，干呕阵阵。

“快传太医。”刘彻连忙替我轻拍背部，皱眉道。

“不必，老毛病。”我撑着虚弱的气息，阻止道。

然而，高逢又怎会听从我的建议，急匆匆地出了无极殿，寻来太医。

“陛下，夏婕妤…”太医淳于思为我把了脉，跪地道。

“但说无妨。”刘彻道。

“陛下，请赐臣死罪。”淳于思瞟了我一眼，挺直了腰板，毫不收敛鄙夷之色。

“喜脉吗？”我问道，声音颤抖。

语罢，淳于思点点头。只有喜脉，才令淳于思难以启齿。刘彻霸占皇嫂而致使有孕的行径，换在民间可是要浸猪笼的。

“高逢，收拾西偏殿，给淳于太医入住，直至朕的皇子平安诞下。”刘彻大喜。

“刘彻，你称心如意了！”我掀翻了食案，含泪道。

骤然，殿内空气凝结，如暴风雨来临之前般沉闷。高逢见状，拽着淳于思，逃出无极殿，并

悄悄地带上殿门。

刘彻不语，恼怒之色，显而易见，径直抓起我的手，拖到金丝楠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想起日日夜夜的噩梦而瑟瑟发抖的我，丹凤眼里满是戾气。

“刘彻，杀了堇儿，否则你会后悔的。”我瞪着他，眼泪簌簌。

“白泽，堇儿要的东西，可带来了？”我问道。

“堇儿，再给贤婿一次机会。”张骞揭开薄如蝉翼的面具，显露出天人之姿。可是，那眼角处的像淡紫色泪晕的胎记，蔓延了半边脸颊，看起来倒不觉得恐怖，而是陷入深深的忧伤。

我摇摇头，伸出手，摊开掌心。

“堇儿，设局的不一定只有大祭司。”张骞递给我一只空缺出心形宝石的青铜戒指，眉头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