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九十二章窦绾(2 / 2)

“绾绾,恋的是阿胜。”刘珺牵着我快步走在堤岸,拂去长势繁茂的弱柳的手,轻微地颤抖。

“不可能,绾绾主子怎么爱慕靖王呢?”这个消息仿佛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佑宁向后退了几步。

长安城里,流传的那句“一见襄王终生误”,也只是道出了刘珺的冷傲无情。刘珺将自己厌弃的女人送进销金窝里,的确可恨。但是留恋于风花雪月的刘胜,更是个狠角,往往偷走了女人的心,还扔一把匕首给对方,教人殉情。除了念奴,他魅惑众生的笑,是血的味道。所以,爱上刘胜,决计不是件幸福的事。

“靖王本是阿胜死后的名号,皇祖母所赐。但绾绾从来只喊阿胜为中山王。”刘珺道,那双寒潭眸子看不出一点温热的情绪,仿佛述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绾绾主子,命真苦。”佑宁泣道,泪落得更凶猛,像极了灵堂里悲痛欲绝的妇人。

我递给佑宁手帕,嘴角也不自觉露出一个凄婉的笑。这也就能解释窦绾为何在欧阳明日故意透露刘珺为李倾城庆生的消息了。恐怕刘胜一句寻常的问候,窦绾便立即应允了。她的爱,骗过了很多人。在刘珺面前的娇羞,对着刘胜的冷淡。恐怕,全长安城里,都以为她心心念念的是刘珺,却被迫嫁给了风流诸侯刘胜。

突然,我的心头一阵酸疼,她这么做,不会是为了减少一点点窦漪房对刘胜的讨厌吧?若是这样,她的爱可真苦。于是,我的眼角也滑落了几滴清泪。

“阿胜知道,待绾绾很好。”刘珺柔声道,为我拭去泪痕。

知道又怎样?好又如何?明明知道爱慕的人将心给了一个感情懵懂的女孩,还要为了那一点点的好而卑贱到尘埃里,那种痛得无法呼吸的滋味只有水做的骨肉才知晓。

我捂着胸口,推开刘珺,眼神疏离,成了一座雪山。尔后,刘珺无奈地叹气,拥着我进了窦绾入住的垂樱阁。

垂樱阁,弱柳扶风,绿树成荫。垂樱,也叫早樱,开在初春,现在并不得见其风姿。那一排排修剪得清秀的垂樱树,挂起打着同心结的红绸。分叉的枝桠处,托着枯黄稻草编织的鸟巢状的宫灯。几只飞蛾,扑向昏黄的火焰,烧成灰烬。

行至婚房,几个红衣侍卫秉着呼吸,战战兢兢地清扫一大滩血迹。那血迹,是新鲜的,冒着微微的热气,比侍卫身上的红衣,更加刺目。乍一看,门窗紧闭,从房内传来瓷器玉器摔碎的声音,透着嗜血的怒气。

“请襄王留步。”一位丫鬟装扮的青衣少女,伏在地上,嗓音嘶哑,兴许是哭干了眼泪,哀求道。

刘珺冷嗤了一声,踢开青衣少女,径直推开了房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见到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巴,躲进刘珺的怀里。

窦绾躺在床上,披散着发丝,残破的身躯胡乱地盖着刘胜的红衣,裸露出的皮肤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那双藏着怯懦的眸子,如今似干涸的稻田,龟裂出一块一块活死人的空洞。一滴一滴的血珠从她身下滚落,仿佛带走她的意识。

而刘胜,穿着雪白的里衣,衣上沾染着暗黑色的血迹,握着剑的手也是翻起割开的皮肉,触目惊心。那双邪魅的桃花眼,扬得高高的,像极了那一瓣瓣开往地狱的彼岸花,遇神杀神。

“阿胜,杀了绾绾。”窦绾艰难地爬下床,跪在碎瓷片上,轻声道。那声音,浸透着对生存的绝望。

忽然,刘珺挥剑指向窦绾脖颈上那道紫红色的白绫勒过的印记,大笑道:“绾绾,如果你想死,本王奉陪到底。”

啪地一声,一道响亮的巴掌扇在窦绾憔悴的脸庞。刘珺捡起一块碎瓷片,轻轻地抛出去,弹开刘胜的剑,接着飞速地打横抱起窦绾,出了卧房。

庭院中,立着几口大染缸,此时盛了前些日子的雨水,残留一丝青草香。刘珺将她摁入水中,待她的呼吸渐渐虚弱,又放她接触一点空气,如此反复,直到她循着本能反抗,一把推开刘珺为止,瘫倒在地。

我解开外衣,披在瑟瑟发抖的窦绾身上,红着眼眶,道:“好好活着,让伤害你的贱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们玷污了你,你也可以羞辱他们千百倍。将他们全部找出来,困在牢狱里,一日三餐伺候好着,每天找十几个发情的母狗折磨着,不是比死更畅快?”

窦绾勉强地抬起那双肿成核桃的眼,望着我,尔后摇摇头,泪水掺杂着血滑过,如晚春里的飘絮,无法揉进掌心的脆弱。

我怔住了,向后退了几步,抓着刘珺的衣襟。她到底是真善良,即使被别人伤害了,也不忍去报复。可我此时满脑子里想的是,刘胜或许有一天会爱上这个仙子,那念奴该怎么办。突然,念奴坐在海浪上,不哭不笑的模样一闪而过,心头莫名地冒了一颗血珠。

“绾绾,本王此生只会娶你一人为妻。”刘胜柔声道。他将窦绾搂在怀里,白皙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一缕一缕地抚顺。待她干枯的眼眶再次涌上热泪,俯下身子,轻轻地吻去脸颊上的苍白。见到她透着羞涩的红晕时,刘胜的那双桃花眼再次绽放出颠倒众生的笑。

此生只会娶你一人为妻?呵呵,若不是读过《史记》,知道刘胜妻妾成群,倒更愿意相信他此刻的情话。后来会发生什么,让一个妖孽失去了理智,终日沉迷于酒色,我没兴趣去探究。总不过是朵纯粹的心,被伤透了,宁可蜷缩在黑暗之中,看着自己枯萎,也不愿接受浮着灰尘的阳光。

窦绾被刘胜抱回了自己的松月阁,在落樱小筑唯一一个不带樱字的楼阁。刘胜亲自为她沐浴,用薄纱屏风隔开了我们。盯着缝隙之处,瞅到窦绾咬破嘴唇的恐惧。刘胜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允许刘胜触碰。

清洗罢,刘胜哄着窦绾睡觉。窦绾犹豫了片刻,还是握着刘胜的手,哀求他给那些残害她的人一个痛快的死法。刘胜只得无奈地拭去她额前的香汗,在她的檀唇上轻点,表示不必劳心。

这世上若真有至纯至善之人,怕是躲不过毁灭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