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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南宫(2 / 2)


“有没有附加条件?”这些美食齐齐地挤进脑袋里,挤掉了肩膀的疼痛感,我又不争气地昂起脑袋,撅着嘴巴问道。

“白术。”刘珺修长的手指来回掠过我的额头,酥酥痒痒的。

“安胎药里好像有白术,我又没怀孕,不吃。”我皱眉道。

“备孕药里也有这副药,蠢女人。”刘珺笑意更浓了,手臂一捞,吻上我的嘴唇,先是蜻蜓点水,接着舌头滑入,辗转纠缠,松开时,满意地看着我因为缺氧而大口呼气。

“珺哥哥,酒宴开始了。”念奴抱着小白虎闯进来,见我的衣衫和发髻都松垮下来,脸颊顿时烧成红晕,眼睛弯成一排月牙儿,捂着嘴巴咯咯地笑,溜走了。

半柱香后,梳洗完毕,刘珺挽着我,进入船舫的正厅里。帷帐换成深蓝色挑金羽缎,华丽成熟,褪去原先的脂粉味。琉璃檐挂起飞龙铜灯,气势磅礴。

江齐穿了一身低调的蓝滚边黑底直裾,银簪冠发,容貌英俊。他的发丝,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气,水珠流动,定是沐浴之后才郑重地参加晚宴。

其实晚宴也就他一个人,江齐居然卖力地请来长安城里采桑阁的阁主李姬献舞。

这李姬,原本是姑苏城里的采茶女,因采茶时歌喉胜过山鸟,被采桑阁的前阁主挖掘出来,带入长安城悉心栽培。据说,她的采茶舞,是那些争奇斗艳之中的一股清泓,令人心旷神怡,刘珺也捧场不少。这些八卦,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佑宁一来姑苏,就拉着我说个不停,想不记住也难。佑宁的那点小心思,还不是希望我醋意大发,继而努力学习歌舞,讨刘珺的欢心。怎么不是刘珺求我教他大提琴,套近乎呢?我偏不学。

乐师是临时从别的画船里花重金请来。李姬的采茶舞,须十二孔竹笛伴奏。七孔短笛,是歌舞坊唱清曲常用的,十孔半音阶长笛能吹奏的人不多,十二孔的更是屈指可数。也别问我为什么清楚笛子,佑宁在我耳边唠叨到生茧。

起初,佑宁吩咐乐师吹几首姑苏童谣,而江齐殷勤地向刘珺和我敬酒。一袭水绿色蝉翼纱裙,随着晚风缥缈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位正盈盈行礼的李姬。

这李姬,果然是姑苏城里浸润的一朵山茶花。长发仅用一条白色的缎带挽起,别一朵绿萼山茶,蛾眉淡扫,丹唇半点,皓腕凝霜,柳腰似水,虽称不上国色天香,但浑然天成的清雅气质,多看几眼便挪不开。

“听闻堇夫人善琴,奴家恳请一曲,博襄王一笑。”李姬笑道。这一笑,怕是山涧茶花也不及这般清丽可掬。

“《秦风》能配舞吗?”我吞了一大口梨花酒,松开刘珺的手臂,恼道。

“《秦风》曲调激昂,奴家学艺疏浅,不擅长剑舞。”李姬低头道,鹅蛋脸晕开一片粉色的羞涩,教人生怜。

“不会的话,可以请教念奴。”我笑道。

我塞了一只烧鸭腿给吃得满嘴油渍的念奴,结果被小白虎叼走了,气得念奴叉着腰,追赶小白虎,无心插一句“念奴也不会剑舞”。

纵然再好的脾性,被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一激,也会面色难堪。但李姬微微身躯,向刘珺嫣然一笑,便退到席间,举止依旧是略带青涩的优雅,清澈的眸子似泣非泣,连在旁的江齐也为她动了掩藏的怒气。

“江某能听夏书女弹奏一曲,三生有幸。”江齐举酒笑道,言辞算不上恭敬。

“的确是江先生的幸运。因为本宫从不弹给连句堇夫人都不知道称呼的人听。”我起身坐在吹笛的乐师对面,也不管江齐的眉头蹙得多紧,便开始校对琴音。

《秦风》是秦国人民抗击西戎时创作的。高音诸多,处理起来复杂,所以怕累的我学得很粗略,根本不能完整地弹奏。不过,我的本意就是借着《秦风》阻止李姬跳采茶舞,现在爱弹啥就弹啥。

琴音铮铮,想起去往龙城之路,难民们饥不择食,将士们缺胳膊断腿,泪眼婆娑,素手拨弄琴弦,一气呵成。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上半阙,拔高了音调,旨在描绘大雁南归、长河落日的萧瑟。

那位吹十二孔横笛的乐师,竟在分辨出我弹奏的不是《秦风》后,迅速改变音色,和着我的曲子,长发翩飞。

我也不示弱,琴音急下,放缓调子,将上半阙聚集的萧瑟之气,倾泻于下半阙,苍凉之意与酒宴上的欢声形成鲜明的对比。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曲罢,众人意犹未尽,乐师却没有停歇,手指翻动得极快,如雨水般繁密的骨针朝我飞出。霎时,刘珺抱着我趴下,一缕墨丝被骨针斩断。紧接着,佑宁拔剑,数十只手腕上刻着兰花的黑影护住在场的宾客,和乐师对峙。

乐师从容不迫,待念奴抱着小白虎跑出来时,眸子里闪着一道捕捉猎物的精光,甩出一把抹着黑色液体的匕首,刺向念奴的左心房。

“念奴!”南宫妇人不知从何处窜出,惊喊道,扑向念奴,背后挡了一刀。

忽然,一只黑影不听指示,一剑砍下乐师的头颅,然后跳湖自尽。

“佑宁送客!”刘珺道,语气平和,却暗涌着怒气。

江齐和李姬作揖告辞后,佑宁领着黑影离去。

念奴抱着黑血染就蓝衣的南宫妇人,扑通一声跪地,哭道:“珺哥哥,念奴求你救救南宫姐姐。”

“佑宁去请大夫了。本王不救闲杂人等。”刘珺拥着受到惊吓的我,拨去遮住眼睛的乱发,冷冷地道。

再赤诚的儿女,承受了不该知晓的,心中永远扎着一根刺,即便烂掉了,也无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