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2话 宇航员(1 / 2)



15



与明里断绝书信,已经好几年了。



14



初中一年级的第三学期结束,毕业典礼第二天的早晨,我登上了飞机。从羽田机场飞往鹿儿岛机场。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但是无论是检票还是搭乘,都没有任何问题。双亲按照搬家的日程安排,已经先一步去了种子岛,我因为说想要出席在东京最后的毕业典礼,最后只能一个人踏上旅程。



安安静静地坐在经济舱的座位上,一小时五十分钟后到达了鹿儿岛。既没有任何不安,心情也没有特别激动。



飞机起飞之后,中途都不会停下来,这反而让我十分安心。



在飞机场找到了接送巴士,然后乘坐上去。



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鹿儿岛市的街道里了。从窗口向外望去,宽广的道路中央架满了电线,城市电车并排行驶着。



在鹿儿岛市公所前下车,循着复制的地图,向港口走去。



道路非常宽广,由于没有高层建筑,感觉天空非常宽广。路旁并排种植着椰子树,让人深深的感觉到,啊啊,已经到南方了。



乘上芸往种子岛的高速船,跨越一个很大的海湾的时候,海的对面,就可以看到充满茶色岩石的山峰。简直就像是要把出海口给堵上一样。之后得知,那就是有名的樱岛。



按照这样的路程,我静静移动着。



在种子岛的西之表港,父亲来接我,然后驱车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了南种子镇。



来南种子的路上的国道,全都沿着海岸线建设的,打开窗户,潮水的香气迎面扑来。



那种活生生的,就好像喝醉了似的大海的感觉,直到现在仍然在我脑海里留有深刻的印象。



穿过一个小镇,直到另外一个小镇之间,都是一片广阔的田地。



田地的那边,是远不可及的山峦的浓绿色。而穿过山峦,又是一片闪闪发亮的大海。



大概是因为植被的不同吧,这里与小时候所居住的长野的山野比起来,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该怎么说呢,日本,原来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啊——我心里涌出了这种朴素的感动。



新家是木质结构的一幢房子,在这样的房子里居住,总觉得有种时隔许久的感觉。



虽然建筑物本身比较古老,但是内部装修还算是比较漂亮的,而且还配有房屋洗衣间。房屋的大梁非常粗,并呈现出烧焦的茶色,给人感觉非常高级。而这个家最好的地方,自然就是宽敞了。



父亲说,由于长时间住在集合住宅里,才会对这样的家感到粮新鲜吧。的确很新鲜。



而且也不坏。



来到庭院里,可以看到非常宽广的天空,而且是浓郁的蓝色,这让我都有些呆住了。



虽然在鹿儿岛市内已经感觉到天空十分宽广了,而这里却比那时看到的更为宽广。



感觉脑袋里,状况的改变,还没有能跟上节拍。



我的身体,仍然停留那辆雪中的电车的触感上。打在窗户上的雪粒,暖和的让人晕眩的房间,还有焦急感,这些东西一直留在我心里。



这极大的落差,我感到一阵的目眩。



我试着想起在汽车里看到的这座岛的景色。



虽然脑海里有一些在社会科目中学习过的一些知识,但是像防风林,甘蔗田之类的东西,还是第一次实际见到。



我就是来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



我心想,对于一个临时场所来说,已经足够了。



反正过不多久,就又要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13



进入四月份,我转入了南种子的初中。



这间学校的制服和之前学校的一样,一成不变的黑色学生服,这让我觉得有些安心。



我经历过这么多的转学,也算是个老手了。转学生这样一个存在应该采取怎样的举动,已经是轻车熟路。



我想,这大概是多亏了看过很多明里那样的例子的缘故。



由于我在近处接触过转学过来的她,因此才能漠然的理解自己的转学经历,同时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我想,这一定是所有的人,在人生路上,经历过升学和就职的经验之后,都能意识到的东西,但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能意识到这点,对我来说应该是十分有利的。甚至可以说是我的一项武器。



即使是在众目暌暌之下,也不会恐慌。



即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迷茫。



虽然不能太过显眼,但也不能默不做声。另外,还要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不显露出一丝的敌意。



因为对方也是有所防备的。



这点是不能不有所理解的。



转学生,在一段时间内……大概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期间里,都会非常受关注。



这段时间就是关键。在这段时间里,需要将班级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住。因为被受关注的人记住名字,会让对方感到高兴。然后以对方的这种好感为线索,渐淅融入班级。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对方产生一丝的不融洽的感觉。



小孩子对于这种东西是非常敏感的,而且会表现出很大的拒绝反应。



十四岁这个年龄,虽然自认为已经是个大人了,但仍旧只是个孩子而已。



从面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来看,真的是只能这么说。我自己也不例外,只有这点,让我觉得非常的讨厌。



从这种原则来看,转学第一天的见面打招呼,大概算不上是十分完美。不过我想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虽然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已经习惯转学了……对这个岛还不是很习惯。请大家多多指教。”



大概,这是对现在不得不站在这里的我自己的,无法掩盖的反感。



在那个班级里,有一个叫澄田花苗的女生。但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对她这个个体有所认识。那之后的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也一直如此。



我在写这些的时候,是离开了初中,甚至高中毕业之后很久的时候。



由于对于那个时候的事情,无法忘记,才写下来的。关于自己,还有……应该不会再见面的澄田花苗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与澄田的第一次对话,应该是转学后一周左右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把教室里的人际关系,还有谁是班级中心,谁的发言比较有力,这些情况基本上有了一个把握。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算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女生。



当时说了些付么,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也就是说,当时互相并没有说些留下深刻印象的话。



好像,就是亲切的告诉我要换教室上课,类似这样的事情。



投错,她故意靠近到我的课桌旁边,告诉了我这些事。说是下节课在料理教室上课,貌似就是这些。



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接触的澄田花苗,突然跑过来对我说这些话,虽然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但并没有产生有过多的疑问。只是觉得,这个女生很亲切。



校舍的二楼,光线非常的充足,让人萌生睡意。可能那天,在去往放有黑色试验台的料理教室的路上,是与她一起走的。



这是一座风很大的岛屿,操场上的沙土很容易就被吹到屋里面,无论怎么清扫,仍然显得是到处都是尘土。



在这条充满尘土的走廊上行走的学生人数很少,所以路过了好几间空教室。



这些在东京的初中所没有的细节,让我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确实是来到了不同的地方。



没有人,也没安装窗帘的空荡荡的教室,南侧的窗户出照射进来的阳光,在洁白的地板和天花板上胡乱的反射,让走廊上也变得十分明亮。



照射的强烈光线的气息,作为在种子岛的学校生活的象征风景,留在了我心中。



大概,眯着眼睛欣赏这份光景的我,澄田花苗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而对此,我那时候却没有察觉到。一点也没有。



我的洞察力并没有向这个方向发挥,这是因为,新环境让我十分的新鲜,为了融入其中,我的神经已经紧张的不行了,另外……明里的事情在我心里也影响巨大。



越过毫无声息的教室,向操场看去,刚刚新刷上油漆的足球球门,静静的躺在那里。



在之前学校里加入的足球部,在这里我却没有加入。



我有自觉已经一点不觉得球技有趣。我内心有什么已经有所改变了。



12



每到放假的日子,我都会骑着自行车去岛上的各个地方去转悠。



转学过来的第一个星期日,我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去了南种子镇唯一的一家书店,买了一本种子岛的观光指南。观光指南附带了一张地图,观光景点还以表格的形式罗列在上面。



我靠这些东西,下决心游遍岛内所有名胜景地。内心里那种无法静静呆着的心情,驱使着我行动。



进入初中的时候,长野的婶婶为我买的山地车曾经一度非常活跃。



虽然说是一辆山地车,但并不是真的能在山里行驶的车子,只是在百货商场里卖的,写有“请不要在沙土路上行驶”的车子而已。但是车轮胎却是带有抓地钉的,而且如果蹬的足够用力的话,速度还是很快的。



尽管说是在岛上到处观光,但是种子岛可是日本第五大的有人岛屿,想要把所有的地方都转悠到的话,恐怕是不那么容易的。



由于我的家是在岛南端的南种子镇,所以我从岛屿的南边开始,按照顺序,每逢周末就去一个或者两个地方转悠一圈。



种子岛是一个南北细长的岛屿,长度大约有60千米。



如果想要从南种子镇骑自行车去北边的西之表市玩的话,这则会是一段非常长的行程。虽然说并不是去不了,但计算一下返回所花的时间,就会发现什么还没看就需要往回走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常常利用岛屿北端的浦田海水浴场的宿营场地,花费周大和周日两天,数次巡回整个岛屿。



最先去的地方,就是种子岛宇宙中心。



沿着河边行走数千米,顺着通向丘陵的一条路前进,就会进入到宇宙开发事业集团NASDA的专用土地里(当时JAXA还是叫做NASDA这个名字的)。



用力蹬着车子,骑上山丘后,视野就迅速扩展开了。



山丘的那边,好像是牧草地或者是高尔夫球场似的,展现出一片淡绿色的矮草地。



在草地的中央,一条笔直的柏油路横穿而过。



柏油路的那一头,就是大海,



种子岛的海,生硬得好像岩石一样。



若干块巨大的茎永层的赤色砂岩,像是条纹花纹一样裸露在地层上面,扎出海面,这情景甚至会让人误会这里是火星。



波浪长年拍打着岸边,大地被一点一点侵蚀掉,将红色的土地——也就是这个被绿色覆盖的岛屿的原本的颜色暴露出来。



目光穿过长有巨大红色岩石的海面,向更远的地方望去,就可以看见海角。海角的前端,矗立着两座好像犄角一样的铁塔,还有一所四角的白色建筑物。



那里就是火箭发射基地。



我将自行车放倒在一边,站立在道路最中央,面向着飘着淡淡云彩的广袤天空,想象着火箭升空的情景。



但是……到底火箭是向着什么方向,怎么样飞行的呢?



实在是无法很好地想象出来。



火箭发射的影像,明明已经在新闻里看过好多次了,但是为什么,无法跟这个景色,这个现实的景色联系到一起呢?



大概,是因为这个岛的天空过于宽广的缘故吧。



如果向地平线望去,甚至可以明显看出地球是圆的。从这里看到的大海,就宽广到这个程度。跟狭小的,甚至可以用来指路的东京的天空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我在初中的两年里,养成了眺望大海的习惯。



一旦有空闲,就会登上宇宙中心旁边,卡茂利山峰的展望台,眺望远处云雾朦胧的屋久岛。



看腻了风景,就去门仓岬的公园闻一闻潮水的味道。曾经,这里是搭载了大炮的葡萄牙船只停泊的场所。薄薄的覆盖着青空的云彩,上面缀着一些红色的斑点,我就一直眺望这这些景色。



也常带去岛间港。



岛间港是眺望日落的最好的场所。而且也这里也可以钓鱼。在这里看着商船的装货和卸货,转眼就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看着渐渐沉入海中的,好像石炭一样燃烧的太阳,就会产生一种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似的陶醉的心情。



就像这样,我将岛上很多的场所,都变成了自己内心的东西。



早晨如果很早出门,就可以闻到朝露的味道。



朝露在南国的太阳照耀下气化之后,又可以闻到草叶的味道。



沿着海岸的国道驰骋,会闻到大海的味道。



一旦感觉到雨水的味道,立刻就会下起雷雨。



我就是这样,在通过车轮胎的摩擦,或是踢着柏油马路的过程中,一边移动,一边感觉到了各种各样的味道,并通过这种移动,感觉自己。



如果不移动,就会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不这么做胸口就会骚动不安,难以忍受。



这里,真的是一座充满味道的岛屿。



色彩、空气,全都充满着令人吃惊的浓厚的味道,几乎让人晕眩。



我将在新的地方开始的新生活写成信封好,寄给明里。



学校里,人数跟东京比起来要少很多,每个年级也只有2个班级,不知为何,见此情况我却安心下来。



种子岛比我想象的要美,真令我吃惊。



类似这样的事情,我都写了下来。



比如红色的土地,接近黑色的绿色山峦,还有与之形成对比的颜色稍淡一些的田地。



还有我夜里肌家中走出来,在星原海岸上看到的星空。



我想,以前的人们,肯定也是像我这样站在这里仰望着夜空,才给这里去了个名字叫做星原。如果站在这里,四周会一点遮蔽物都没有,一百八十度只有宽广的大海和天空。如果波浪停下来,不就可以看到星空倒映在海面上的景色了吗……



明里所寄来的信中的文章,让我觉得跟那个雪天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些改变。



以前在文面上,就像是勉强装出开朗的样子,如同蒙着一层阴云似的,而现在却感觉这层阴云有些退散。看来她的生活,大概也十分的顺利吧。



像这样,安稳的,同时也很充实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之后,我从初中毕业,升入了15公里外的中种子镇的高中。



11



与明里的书信往来,肯定是无法长久的吧,我潜意识里渐渐认识到这一点。



我一直都给明里写着很长的信。明里也回给我很长很长的回信。写身边发生的特别的事,还有很多微不足道的事情。这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紧迫的竞争感,结果就一个劲儿的堆砌文字。说不定,明里也是如此。



我们两人,都非常拼命地维持彼此的联系。



我和明里,现在也依靠特殊的回路相互连接着——为了确认这一点,我们都在笔尖花费了大量的劳力。



但是,这种毫无来由的钻牛角尖,是不可能长久持续下去的。



我一直都在用文字填满信纸的同时,忍受着想要把桌子掀翻的冲动。就好像存有重要宝贝的金库,忘记了开门的方法似的——



那个雪夜,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



明里她,从来都没有在信的文字里,提到过那天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涉及。她这种心情,我是十分清楚的。



因为,我也是跟她一样的。绝对不写在信里。



并不我们通过商议后得出了结论。只是因为,我们只能这样做。



那一个瞬间……



那棵樱花树下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完美了。



只能这样说。



无论怎样的比喻,都无法形容那件事情。



那天,在那个场所,发生了一个“完成了的瞬间”。



“那个瞬间”被非常纯粹的完成了。



那里包含了所有的内容。



已经完全的东西,是无法继续培养下去的。



完全的东西,在那一瞬,在那个场所,被固定了下来。我们俩,是无法做到将它在什么地方摆出来这件事的。



绝对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一次体验。



用语言来表述这种行为,就好像是提取、切片、保存……这行为简直就像是在制作标本。



我们两人,根本不想把那场对我们自身产生决定性改变的体验,变成标本。无法用语言表述的事情,如果勉强用语言表述,就会让事情原本的光辉受损,根本就是在贬低这件事。



没错,所以……



所以我在那之后,没有对明里说过,在车站的月台上,突然刮起的风把信卷跑了的事。



最后见面的那天,我想要对分开很远的明里传达我的思念,为她准备了一封信。用嘴巴肯定无法很好表达的事情,我想要用文字来表达。而那封信,在等待电车的站台上,被风夺走,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是,我想这样就行了。



用语言表达的东西,应该非常的粗略,非常杂乱的吧。



没有什么是可以写下来的。



我正在看着宇宙。



跟那次的体验比起来,我之前写的信,比喻起来就好像原始人所思考的,世界是由大象背着的这样一幅构图似的。像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作为自己的想法转交给她的。



真的,我十分的愕然。“语言”这种工具,其精确的程度实在是低到骇人的程度。



但是即便如此,即使明白这一点,除了语言,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送给她。



只能借助堆满语言的信纸,去感觉信纸对面的她。



明里的文字里面,没有那天所见到的世界的真实,但是即使明白这点,我仍在她寄来的书信里,在自己写信寄信这样的行为里,寻求那个压倒性的体验所留下的残渣。纵然知道是徒劳,却仍然不断的寻找。



而由于一直都一无所获,也让我渐渐有些疲劳了。



一在我来到种子岛的数年间,每当出门去学校的时候,还有回到家里的时候,都一定会打开邮箱检查,这成了我的一项日课。



不,与其说是日课,不如说是一种身体上下意识的习惯。



就像是某种依靠似的,等待着她的来信。



如果在邮箱里发现她的来信,我就会十分的高兴,但同时,在高兴心情的角落里,每次都会伴随有一些微小的无力感。



真是的,那个时候……



明明自己也清清楚楚的感觉,也实实在在存在于手中的东西,现在却,无论怎么伸手,都再也得不到了。



虽然有好几次都想要把话语写下来。



但是,每次想写的时候,最后都会写成别的东西。



无力感……



明里也肯定,有这种感觉。



换句话说,不断的写信,最终会踏入某种领域里,而迷茫的结果最终会使我们在进入那种领域之前,突然的陷入沉默。在我们相互通信的过程中,只有这种感觉,让我有在不断逼近的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我非常明白。这就是语言的境界。就好像撞上悬崖了似的,无法前行。就算是想要用语言表达,也只不过空虚的动动嘴巴,无法发出声音。简直就像是喇叭被关闭了的播放机似的。CD在旋转,内容在演奏,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这样下去,也许哪一天我们两人,也会断绝了通过书信中共有某种感触的努力吧。



互通的书信,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降格为单纯的记录和报告。书信已经失去了纸张背后的厚重,变成了单纯写满文字的纸张。



再往后,无论谁都不再写信了。



我,对于明里已经不会再来信,我也不再寄信这件事非常有自觉,甚至某种意义上有种解脱的感觉。



那份暂时的安心感过去,我体内所仅存的明里的碎片,被现实的浓郁颜色填涂掉之后,在我心里潜留下来的,是我从今往后,说不定再也不会盼望有人能够理解我了,这种,甚至伴随有一点爽快感的空虚感。



10



尽管能够在岛上安定下来生活了,但是仍然有一些让自己吃惊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高中生可以毫无顾及的骑原付机车上学。



通过图书馆前的道路,面对国道的停车场里,停有很多小型机车。从建筑物中走出的穿水手服的女孩子,戴上一个露脸的头盔,跨上机车,以非常熟练的动作一踢地面,一溜烟的驶了出去。



理所当然的,学校方面是允许骑机车上学的。



如果按照在本土上的感觉,这实在是非常异样。而实际上,就连现在我仍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种子岛是一个很大的岛屿,但是,岛上却不通铁路。巴士的数量也十分稀少。所以才会驾驶原付来上学,但是感觉距离也没有远到无法依靠自行车的程度。



我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实际上试着从南种子镇去中种子的高中上学之后。



“绝对需要机车。”



才有了这种实感。那简直是非常严肃的生活必需品。



刚入学的时候,我曾经骑自行车上学。



从我家到高中,正好是15公里的路程。这是我在地图上用尺子量出来的距离。



我想,作为每天的运动,还算是蛮合适的距离。而且,常听人说种子岛是一个地形平坦的岛屿,所以应该很轻松吧。我就是这么考虑的。



但是,经过了一周、两周这样的生活之后,我渐渐觉得这是一个十分不正确的考虑。



(是谁啊,说种子岛是一个地势平坦的岛的人。)



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看来这种说法的意思,只是说这个岛跟屋久岛那种有海拔1500米高度的地方不同。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谓岛屿,就是指从海里生成的陆地。既然如此,有些隆起也是必然的,跟本土的平原不同,倾斜的角度必然是非常大的。



以观光的心情,骑着自行车在这里那里到处走的时候,对于上坡是完全没有在意过的,但是如果作为例行程序,每天都要爬坡的话,无论对身体还是意志,都显得有些沉重。



在南种子和中种子的正中间附近,有一处仿佛山谷一样的坑洼地带。尽管田园风光非常美丽地在道路两旁扩展开来,但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去还是回来,都要经历这段非常陡峭的上坡路。



如果按照在上课铃响的时候刚好达到的冲刺劲头来行驶的话,会因为太过劳累而使心脏和肺太过辛苦。



而下坡路,如果太过不注意而不捏刹车的话,会让势头变得太过强劲,肯定会摔下来的。



如果仅是这样的话还好。



一年到头,这座岛上,一直都刮着强烈的海风。如果逆风,会使人整个筋疲力尽的。



另外在这里,就算是国道,路上也没有照顾行人的街灯。稍微离镇子远一些的话,周围是一间民家都没有的,所以时间如果稍微迟晚一些,四同就一片漆黑了。



一片漆黑这个词并不是夸张的表现。黑得确实会让人无法辨别道路的程度。自行车上的车灯在这种漆黑中基本上没有意义。



如果在这种状况下遇到降雨的话,就是最糟糕的了。比如说就在傍晚的时候下起来的,仿佛是谁的恶意的一阵雷雨。



因此我迅速跟父母打了招呼,经过一个通宵,通过了笔试取得了原付的驾驶证,随后购买了学校指定的Honda-SuperCub。



这是辆五十cc的小型机车。但小型的就够了。反正也能载东西,由于安装有变速器,坡道也能顺利的登上去。放腿的地方还带有防风用的挡风板。结实且实用。



说起来……好像澄田在什么时候建议过我说“还是买个Cub比较好”。



那个时候,还对自己的体力很有信心,所以。



“不用了,我骑自行车就够了。”



就这么回答了她,但是现在却改变了想法。



第一次骑着Cub上学的那天早晨,在停车场里,与同样骑着Cub上学的澄田不期而遇,那时,她这样对我说道。



“所以早就和你说了嘛。”



澄田花苗这个女生,我对她进行“再发现”,是在进入高中之后的时候,在我仍旧骑着自行车上学的夏季之前的那段时间。



从中种子高中出来,沿着唯一的一条道路向东一路前行,就到达了中山海岸。



离开集镇,两边就只有田地,再从投币式精术机器前穿过,登上林中的一个不怎么陡峭的上坡路,就能看到道路两边并排摆放着腐朽了的摩托艇。再往前走,穿越过周围的树林,海岸就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这里有停车场,正面还有一个有混凝土保护着的船舶停靠场。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船只停靠在那里。因为没有被使用,所以没有人过来。



船舶停靠处的右侧,白白的沙滩,弯弯曲曲的一直延伸出去。沙子的颗粒非常的小,捧起来看的话,会发现沙子一闪一闪的。



大海非常宽广,颜色也非常浓厚,远处水的波涛,渐渐变小,最终变成卷着泡沫的白色浪花,时不时形成一个长长的管子的形状,拍打着海滩。



这样的景色,是怎么看也看不厌的。



但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看大海。我在停车场的角落里找了一块腌制咸菜用的石头那么大的白色石头,把它搬起来运到沙滩上,然后坐在上面,抽起香烟。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的。



这是那个名叫Tasupo的奇怪名字的卡片还不存在,自动贩卖机可以随意使用的幸福时代。那个,在周围全是认识的人的岛上,吸着香烟的高中生,现在会怎么样啊。



无聊拨弄着一直生长到脚边的滨旋花的蔓藤,同时呆呆的眺望着大海。大海很远处,可以远远的看见一个正趴在单人板上奋力滑动手臂的人。



这让我觉得十分稀奇。这里的海岸可是禁止游泳的。



尽管这里没什么人,对练习来说确实非常便利,但是没问题吧。



单人板上的人穿着类似黄色的简易潜水服,所以在大海里显得非常显眼。身材看起来非常小,说不定还是个女生。只见那人奋力的向着波浪滑行,却总是抱着单人板被推回来,而且反复的重复这个过程。在评价是技术精湛还是技术糟糕之前,无论怎么看都给人一个初学者的感觉。



但是,不知为什么,那副姿态,却打动了我的心。



与其说那是想要乘坐上波浪,倒不如说那人的目的只是想要反抗波浪,非常值得称赞的,十分拼命的样子。



看到那人反反复复的样子,我的心情也莫名的跟着变得焦躁起来。



原本我也应该像那人的那个样子去做的,但是感觉像是自己倦怠了似的。



我把香烟和便携烟灰缸收进口袋里,一边感觉着屁股低下冰冷的石头,一边盯着郡小小的单人板上的人看。过了一会,突然觉察到了。那不就是澄田花苗吗?



又花了数分钟的时间,仔细用眼睛辨认。确实就是澄田花苗。



澄田花苗跟我一样是从南种子初中升学到中种子高中来的,现在跟我的班级相隔两个教室。由于能够从南种子上学的高中只有两间,所以初中和高中一直都在一起的这种情况,并不怎么稀奇。



哎——原来她还玩冲浪啊。



尽管这是第一次听说的事情,但我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澄田给人的感觉就是地道的岛住居民,非常健康的女生,这样的女生会去做海上运动,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想要翻身乘上单人板,板子却翻了过来,我就一直看着她重复这个过程。后来也许是放弃了,她回到了海滩上。当走到了脚可以够到沙地左右的深度的时候,她放下单人板用皮带子拉着,同时,像是在用胫骨分开海水似的,慢慢的走上岸来。



走到这里,她才终于觉察到我的存在,显得非常吃惊。



“呀啊。”



默不做声的话显得太不自然了,我就首先说了一句。也用不着摆出那种好像见到妖怪似的表情吧。她的表情十分惊恐,就好像被人看到了自己非常难为情的地方似的,显得十分的微妙。



“远野君……”



澄田花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然后慢慢走了过来,在距离仍旧比较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她的砰吸仍旧有些急促。伴随着凌乱的呼吸,她说道。



“哎?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该怎么说呢,单纯的偶然吧……”



应该只能这么说吧。



“原来你有在玩冲浪啊,我以前完全都不知道昵。”我说。



“这个……其实……”



澄田花苗在身体前将手指抱在一起,显得非常难耐,看来我是在一个非常不妙的时机正好在场。



她好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向着我这边走来,在我旁边的沙地上并排着跟我坐在了一起。



“还完全称不上是冲浪呢。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澄田她,半低着头说道。



并排坐在我旁边,大概是不想让我看她穿着非常合身的简易潜水服的样子吧。我则是端正礼仪,用目光追寻着拍打岸边的浪花中白色的部分。但是,澄田的那双比想象中修长的腿,却在一段时间内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水还是相当冷的吧。学校结束之后马上就来练习,你还真厉害呢。”



“嗯……”



“难道说每天都有练习吗?”



“不是每天都在练习,而且也不厉害,一点也不。”



尽管我认为已经足够厉害了,但我也不再对此多说什么了。大概在她自己的内心中,有什么坚持的东西吧。因为有这些东西,才不希望让这个话题随便提起吧,她这种心情,我也能够理解。



“远野君你呢,常常来这里吗?”



“很少来的,只是来过2、3次而已。”



“这样啊,果然远野君有些奇怪呢……”



“我?为什么?”



“一个人来看大海,一般都没人会去做吧?”



“是这样吗?”



“嗯,稍微有些奇怪。”



没错,我也觉得大概就是这样。毫无理由的来到海岸发呆这样的习惯,听起来就觉得不够现实。



尽管如此,被土生土长的本地女生,说自己有些奇怪这样的话,感觉自我意识有些被玩弄的感觉。想到这里,那种无处发泄的心情,还有被疏外的感觉,两方面同时向我袭来,真的,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



“冲浪这种运动,还真是美丽呢。”



这并没有奉承的意思,我只是把我想到了说了出来。



“真的?你真这么想?”澄田看向我这边。



“嗯。甚至会骚动人心。虽然乘上破浪的时候心情会非常高兴,但是向着闪闪发光的大海划去的感觉,在我看起来也十分的不错。”



“啊,我也是。我也最喜欢面向着大海的时候齣心情。”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嗯——冲啊,这种感觉吧?要不就是,就是现在,这种感觉…”虽然不太好表述,反正就是,再接再厉啊,还差一步啦,之类的……”



“想要抓住那一瞬间的紧张感。”



“没错,就是那种感觉。”



澄田把眼睛睁得圆圆的。



“远野君,为什么总能说出这么恰当的语言啊?”



“我觉得没有那回事。”



“要是平时也能,多说一些话就好了。”



“我在说啊,一直都。”



“是这样吗……但是远野君,给人的印象就是那样。即使是在跟朋友聊天,就算是有想要说的话,给人感觉也只会说出一半。”



“是这样吗……”



我改变了话题。



“呐,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再稍微看一下吗?”



“不行!”



澄田以非常厉害的气势立即回答。身体甚至还有所后仰。



“为什么啊?”



“因为我技术很烂。”



“也不是那么烂吧。”



“我跟远野君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



“很多地方。现在正十分的混乱。根本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嗯——”



我想,大概没有什么不同。我和澄田两人。只是,我不想认同我正处于混乱而已。不想被认为是处于那种状况。



对渐渐晾干了海水的澄田,我邀请她一起去便利店逛逛。



她说:



“哎……可以吗?”



这种让人有些不太明白的回答。没有什么行或者不行吧,因为可是我发出的邀请啊。



澄田说,马上就能准备好让我先等等,然后就进入长有浓密灌木的海岸林中去了。



说起来,澄田她是以什么方式到这里来的啊?徒步感觉有些不太现实。是坐车吗?



正在我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澄田却基本没怎么让我干等,直接从繁茂的灌木丛深处推出了她的Cub。而且换好了学校的水手服,肩膀上披着一条浴巾。



原来是在那种地方换衣服啊。我真是有点吃惊,或者说有点佩服。



不愧是在南方岛屿上长大的女生。如果是东京的女孩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澄田花苗的这种自然的野性美,我觉得十分耀眼。



我骑着自行车,她骑着Cub,来到了附近的I-SHOP。I-SHOP是鹿儿岛地方的便利连锁店。从中山海岸到南种子镇,道路两旁只要有像一间店铺的店铺的话,就只有这家了。不过我却觉得便利店最好。又安心,又不会过分拘束,能让人放松下来。



我全力的蹬着车蹬子,而她也放慢速度缓缓前进,正好保持两个人速度相差不多。可到达的时候,我仍然累得呼呼喘气。



我们买了饮料,并排坐在店外面放置的已经褪了色的长椅,进行了一些毫无营养的闲聊。比如说刚刚开始的高中的课业,老师的好坏,等等聊了很多。



澄田还非常热心的,给我推荐说让我骑原付上学。我在那个时候,仍是非常拘泥于自行丰的,所以逞强的说没有那个必要,内心却想着,如果有原付的话会有多轻松啊……开始动摇了。



但是,更加触动我内心的,是她在海岸边上说的话。



就算是有想要说的话,给人感觉也只会说出一半。



她说了这样的话。



我觉得,她这句话比较准的刺中了我的要害。



我也许,确实是有这种奇怪的自我意识。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态度,也许确实常常摆出来。



被澄田这样的,在学校不怎么显眼的,跟自己也没有太多关联的女生,非常准确的指摘除了自己的不是,让我感觉十分冲击。



也以此为契机,澄田在我心中,稍微移动到了较为特别的分类里了。



从那天以来,我和澄田花苗多少亲近了一些。



在学校的走廊上遇到了,就会抬手,或者互相对视着打声招呼。如果对方身边都没有其他朋友的话,就会稍微在一起聊会几天。



少有的几次,甚至还稍微配合一下对方的回家时间,骑着Cub-起回家。总之……就是这种程度的关系。



与我聊天时候的澄田,看起来总是会有一些紧张。



偶尔会在学校看见,澄田非常愉快的跟朋友们聊天,那时的她显得十分的轻松,虽然我觉得那样的她才更有魅力,但是在我面前的时候,总觉得气氛会有一些僵硬。话虽如此,但是完全没有,被讨厌的意思。



也就是说……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我陶醉,大概她,足喜欢我的逾,我这么认为。



她一见到我,就会绽放开来的笑容,证明了这个想法。



我是尽量不让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也就是说,装作什么都没有觉察到样子,将问题全部向后推。



话虽如此,我还是对她抱有一份朴素的好感。感觉她周围的气氛很好,她周围飘散着的空气感,从我身上将我那些多余的力气全部夺走了。



真的是好久不曾有过的感觉了。



能够有一个亲切聊天的异性,果然是非常不错的事情。每当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能将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



而相反的,也让我对自己平时都在十分紧张的生活这个情况,有了自觉。



只要有她在,虽然很少,但却是能让我感到安心。



父亲的工作非常顺利,大概已经不会再变动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了。要在这个岛上一直工作到退休了。



不管愿意与否,都要在这里扎根了。



我有了这种感觉。



我也要开始固定下来了。



长期扮演着转学生这样一个角色,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无法扎根,甚至有了对任何地方都认为是一个暂时的场所的想法。



我就算是在这片土地上,也摆开了这种架势。跟以往一样。搬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都会做一遍。



但是,我的这种基本的世界观里,却生出了扭曲。



想要去什么地方。



当我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无意识的,自言自语种种事情。然后发觉自己竟然在嘟囔这些话,感到吃惊。



作为工作调动一族的孩子被养大的我?竟然会盼望那样的事情?



对我来说,所谓的搬家,也就是说住所的移动,是作为外部的要因,不得己的事情,在这件事上不应该存在这种自发的愿望的。但是心里堆积起来的东西完全无视自己的意志,擅自引导我的想法,这种从没有经历过的体验,我也只能以半放弃的心情去接受了。



到底是怎么了啊。



大概,我是在焦虑吧。



对渐渐在这个岛上安定下来的自己。



这件事,我考虑了很长的时间。并不是对那种引导我想法的感情,而是我自己自身的欲求。



想要去什么地方这句话里,应该包含着“想要回到什么地方去”这种纤细的情惑,。



但是,去哪儿呢?对我来说,故乡这种地方是不存在的。什么地方,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扎过根。



我到底是想回到什么地方去啊。



到底该把自己置身于什么地方啊。



这时的我,则是时隔许久的想起了明里。但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没有明里的小镇,会是自己的归所。



之后,我梦见了那个梦境。



9



天空并非一片蓝色。明显不是地球的昏暗的天空上,有非常可疑的不确定的光点在闪闪发光。与褐色相近的深藏青色的天顶上漂浮着气团星云,像是洗了绘画工具的水似的,呈现出红紫或者是浅蓝颜色的条纹。



远处浓腻的白色云彩,正在借助风力飞行,渐渐靠近了那片星云模样的东西。镶嵌在天空中的星星时隐时现。若干的星星甚至非常接近而且非常巨大,而散发出的光芒则渗透进天空这片大银幕中,画着十字。像是飞行机云一样细细的云彩,一边画着螺旋,一边立于天际之中。



在那片广大的天空的下面,两只小鸟横向飞过。



像是画在深藏青色的天空中那片气团星云模样的东西,从天顶上下落到下方水平视线的地方。天空的颜色,也伴随着与地平线的接触而变得淡了起来。从藏青色变成青色,再从青色,变成与珊瑚礁海相似的绿色。



光线,从地平线的下面渗透出来。



一点一点,但又确确实实的。



深夜的领域,被浅浅的绿色势力渐渐的、侵蚀着。而这些变化,全部都在一种温柔的气氛下进行。温柔的黑暗里,温柔的光线渐渐渗透出来。



伸手仿佛就可以抓到的云彩飞走了。



耳边传来风的声音。



覆盖这中隔山丘的绿色的野草,发出波浪的声音。



没错,这里是山丘上。



这里可以看到最为广阔的天空,最为遥远的地平线。



说不定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没有任何一个人工的东西。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让人那么满足。



踏着柔软的草地,两个人影并排行走着。



登着山丘。



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人,是我自己。



另一个人是个女孩子。



踏着草地的足音。



登上了一个高坡之后,我们停了下来。



少女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周围盛开着白色的花朵。



与蜻蜒相似的虫子,一边发出震动翅膀的声音,一边飞行着。



透明的绿色的光线,将我和她围绕了起来。



我们两人,就在山丘上看着天空。



遥远的,浅绿色的天空。



风仍旧强烈的吹着,野草和树叶,还有她的头发全都随风飘摆。



我们看到了。



一个巨大的圆球,像是被推出地平线似的,将它苍阴色的全貌展现了出来。



要称呼它为月亮的话实在显得过于巨大,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引力都快要把我给吸过去似的,那么巨大的星球。实际上根本不是月亮吧?



我知道,这里是二重星。手拉着手,互相围绕着对方回转着的双子星,我和她就站在双子星的其中一颗上。观看着这对宿命的星体,在安稳的黎明的光明中显现出全貌的样子。



随后——太阳出现了。



在苍色的星星的正下,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线。原本只是地平线处一块鳞片大小的光亮,但它却渐渐变得非常巨大。给这个一切都非常安稳的世界里,投下了非常强烈的,甚至可以说过剩的光辉。



这压倒性的光辉,将苍色的星球整个覆盏,天空中的繁星也不见了踪影。



天空中的夜色也不见了踪影。



只能看见放射状的光线照射下来。



太阳悄无声息的升了起来。



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地上被光线照亮,影子从我们的面前,向着我们的身后延伸开去。



一切的草木也沐浴在阳光之中,被染上浓郁的颜色。



飘得很低的细长的云彩们,则沐浴在从下方照射过来的光线中,向天空中放射出投影。



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幻日环的完美的太阳。



由于太过耀眼,我撇开了视线。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强烈的风吹过,她的头发凌乱的飘散着。打在我的皮肤上,让我取回了触感。



她仍旧盯着星球与太阳的美丽二重奏。



站立起来的我的脸上,已经被太阳光照射的感觉有些热了,但是坐在地上的她人就处于阴影之中。



我无法看清那张脸。



白色的太阳突然激烈的变红,燃烧起来。呈现出一副火焰一般的橙色。而那火焰之下,所有的风景渐渐扭曲,飘散。



在那扭曲的当中,有一群鸟儿飞去。



而我已经,无法分辨这是早晨还是黄昏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自己家的自己的房间。朝阳透过薄薄的窗帘,从窗户处射进阳光。



洗了一把脸,换上学校制服,没有吃早饭就乘上原付。这个时候学校里还空无一人。我来到弓道场,大概射箭场的百叶窗。取出自己用的肥厚苏山炭弓和玖拉鲁米箭矢,从左侧进入场地,站立在射击位置上,这是,太阳的光线已经找到脚边了。尽管种子岛上升起的朝阳的光线也十分的红,但是跟那个梦里的比较起来,却显得十分淡薄。



梦到那个梦的当天早晨,明明不是晨练的日子,但我还是来到这里练习射箭。



也许我只是不希望日常的声音、气味还有气氛,跟梦中见到的印象混杂在一起。



初次做那个梦是什么时候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等回过味来的时候,那个梦已经被我认定为“总做的那个梦”。



在这个地球上所不存在的地方,跟一个女孩子的梦。明明梦中的景象像绘画一样清晰,但少女的印象却十分的模糊。音容笑貌完全没有抓住一点。只有一个存在感留在那里。



梦中的景色本身,我想应该是以这个种子岛为原型的。那个广阔的山丘,就算存在于这个岛上的什噬地方,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但是,那个二重星球,扭曲的太阳,这些东西,我恐怕一生都不可能用我的肉眼看到吧。



到底,我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才会梦到那种东西昵?



在那个风景当中,我感到一种被填满的心情。



在那个场所里,有我追求的一切。那个世界,貌似就是我想要的,绝对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什么东西,通过想象,生硬的雕刻出来的。



如果能够去那个地方的话……



将其他所有的一起都抛弃也没关系。



父母、朋友、归宿、未来,什么东西都不需要。



我爱着那个场所。



爱着将那个场所填满的什么东西。



而醒来之后,被拉回现实的时候,全身都会笼罩在一种不完整的感觉下。



宜接对着水龙头,一口气喝了很多水。



喝到再也喝不下去的时候,才觉察到喉咙深处的感触,并不是肉体所苛求的东西。



我应该,是一个欠缺了什么重要东西的人吧。



而恰好填充那个缺陷的拼图,就正是那个梦。正是那个梦所指示出来的东西。大概,我所不知道的我自身,在逼迫我去把那个找出来。说是,如果不将那个找出来握在手中的话,我将一直无法迎来充足感的早晨。



直到握力下降,手腕发抖,我都一直在进行弓箭的练习,之后,我取出手机,打开邮件功能。不知何时,我为了不把梦里见到的东西忘记,养成了用手机做记录的习惯。



粘在天空中的星云,美到不自然的程度的淡绿色的低空,还有一直以来都在我身边传来的体温,那位只有浅浅印象的少女。



从开始到结尾,在将所有的情景都编辑成文字之后,突然,非常自然的,



“你是谁?”



加上了这样一句。



这个瞬间,我意识到这是为了传递给谁而写下的记录。



想要对谁表达一些什么。



我终于知道,这种强烈的欲求,一直潜藏在我的心里。



向谁,表达写什么。



而这些想要传达的东西,肯定是除了这个谁之外,没有人能明白的。



真是太不着边际的话了。



到底想要对谁传达昵?又想要传达些什么呢?我自己无法弄清楚这些事情。简直就像是,很多醒过来之后就全部忘记齣梦不断的聚集起来,而这些东西又非常空虚的,存在于意识的另外一端。



我就像往常一样,将输入完毕的手机拿在手里把玩,然后操作这按钮,将刚才的记录消去。



尽管我对篠原明里感到有一些怀念,但也只是怀念而己。我的眼前是现实的日常生活,有很多不得不去处理的事情。我把她,也只是当作过去的事,而让自己这么认为,也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渡过眼前的每一天都让我拼尽了全力。根本没有多余的尽力去回顾已经过去的事情。



但是,时不时,能够感觉到人的气息,能够感觉到进入我视野的人影,这时我就会停下脚步。



有谁的身影,有谁的气息,我感觉在稍远的地方正在看着我。



但是,如果凝神望去的话,又没有任何人在。看到我突然回头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看,身旁的澄田花苗露出非常诧异的表情。



人影,这种表达方式也不尽正确。那基本上就是一种类似气息的东西。



但是,那种气息,对自己来说确实一种温暖的东西,似乎只有这一点是能够明确的感觉到的。



我总的来说还是很善良的,人际关系处理的也比较良好,过着别人看起来没有多少问题的日子。



但是我和我周围的环境之间,总是有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隔在中间。通过这层膜,我和周围的环境之间构筑起了没有大缺点的友好关系。



大概除了澄田之外,谁也没有觉察到这份扭曲,在这层微薄的误差上,有谁的身影被投影上去了。而那到底是谁我却不明白。就连是否想要传达什么信息,我也无法确定。



你是谁?



在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时不时,去问那个投影在世界的扭曲上的身影。我这个人,还真是个阴暗的人啊。



8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曲折,但是入手原付这件事确实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只要有了这个,整个岛屿就都纳入了行动范围里了。最为重要的是,可以在自己喜欢的时候去岛屿的北端的西之表市了。在这座岛上,最为发达的地方就是西之表了,如果要买生活必需品以外的东西的话,就只能去那里。就算要去鹿儿岛市,也需要经过西之表的港口。



生活范围一下子扩大了很多。



这也给我的意识带来了些许的变化。



伸手可及的范围变得广阔了,也就是说能够抓到自己手边的东西也增加了。这就跟自己的手臂伸长了是一个意思。



也就是说自己变大了。这双手能够抓住的自由也增加了。



就是有的这种感觉。



也曾经花上星期天一整天,围绕着岛屿游玩上一周。虽然几年前也凭借自行车做过同样的事,但是感触确实不一样的。



骑自行车的时候,需要在之前认真确定好线路。但是现在,却可以凭借心情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想去的地方都可以轻松到达。



这给我带来了非常棒的高昂感觉。



接下来,就该是汽车了吧。



会这样想,我觉得这是非常自然的。



然后是下一个阶段。这样一来,自己的支配权就可以不断增加丫吧。这个想法不禁让我心动不己。



但是,无论是机车还是汽车,都无法从这个岛屿上出去……



梦想总是会在这个地方停下来。



心情憋闷的时候,我常常乘着Cub走一遍从广田遗迹到宇宙中心的这段沿海悬崖道路.吹到身上的风,总是让人觉得十分舒心。混有海水的空气也总是十分的清爽。



道路上有不少的起伏,也有非常急的弯道,汽车基本上没法走。如果这里是关东圈的话,那些跑步爱好者肯定会把这里当成是赛道的。



上坡的时候,如果不给Cub加点油门,是会感觉有些吃力的,但是一边看着视野左侧的大海,一边顺着道路弯弯曲曲的形式,就会有种仿佛将身心所背负的所有东西都置于身后的感觉。



如果累了,还可以靠着沿悬崖设置的聊胜于无的栅栏上休息,或是躺在草地上打滚。



努力让自己缓缓的呼吸,如果这样持续一个小时的话,就会有一种内心与别的频道连接上了的错觉。



像这种可以一个人呆着的地方,在这座岛上我知道若干处。



在去这些地方的其中一处的时候,偶然,与澄田花苗相遇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那个时候澄田已经从单人板换成了真正的冲浪板了,所以应该是高中二年级夏季以后的事情了。她已经开始尝试站在海浪上面的真正的冲浪运动了。



这里是人口密度很低的地方,我所游玩的地方又是人们很少去的地方。所以在学校之外的地方,偶然相遇其实还是非常稀奇的事情。



从南种子的中心街向南,骑着原付行走在一条细长的道路上,只见一辆似曾相似的Cub停在路旁。正是澄田的机车。



就算是同样型号的Cub,每辆车弄脏和使用的痕迹,都会有些微妙的不同,所以以此来分别是谁的车,其实是满简单的。



由于看不到车主人的身影,我就想四周张望。



由于我总是呆呆的行驶,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是是一座小学校的前面。但是,却没有小孩子们的身影,就连声音也没有。钢筋混净土结构的二层校舍也伤痕累累。



(废弃学校……?)



我翻过铁质的大门,侵入到操场上。



在那里一下子就看到了澄田。只见她正坐在操场角落的一张木质长椅上,伸直了双腿.发着呆。



“远骑君……”



澄田觉察到了我,保持呆呆的表情不变。反应竟然会这么平淡,还真是少见。



“你还真跑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来了呢。”



我一边慢慢走近她,一边说道。



“嗯。偶尔,累了的话,就回来这里。”



还真是跟我做的事情很像呢,我这么想到。



我将她所说的话,全盘的接受了下来。是吗,原来她累了吗。



还真是可怜,我非常直接的想着。如果像她这样的女生会累的话,就会让人想到一些什么不太正常的事情。



“远野君,这里呢。”她冷不防地说,“是我上小学时候的学校。”



“啊,是这样啊。”



“现在,已经不再使用了。”



“看起来确实如此。”



我再一次的,向校舍看去。混净土墙外壁上涂着的胭脂颜色的油漆,全部都褪掉了颜色,让墙壁显得非常粗糙。



“远野君所知道的学校校舍,应该都不是这种把混净土直接露在外面的建筑吧。”



“嗯。是这样的。”



“这里经常有台风到来,所以抹上石灰,或者贴上瓷砖会非常危险的。就直接在混净土上刷油漆了。因为这样……被废弃之后就显得更加寂寞。”



与人口过疏化相伴的统合,小学校正渐渐减少,这种事耳朵里常常听到,但是这与从初中才转过来的我,是没有多少关系的。



但是,听了没有精神的澄田静静的说的这番话之后,就会想,这果然是非常切实的辜情啊。突然有了某种实感。



我,非常直接的,将想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寂寞?”



“嗯。”



澄田她,坦率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可是在这里过了六年呢。从七岁开始。带有记忆的东西。带有记忆的场所会消失不见,肯定会有些寂寞的感觉吧。”



“这样啊。”



小声的说了这样一句之后,接下来自然的说出口的话,让我自己也非常吃惊。



“真好呢……”



“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我没有这种感觉。一直都在不停的转学。带有记忆的场所,仔细想想,还真没有呢。”



“远野君你,不是想回到东京去吗?”



“为什么?”



“看起来就是那样啊。而且,也有这样的流言。”



“其实对东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但是,你的志愿是东京的大学吧?”



“那只是随便写写而已。因为无论去什么地方,在这国家最终都会汇集到东京去的。不是常说,如果感到迷茫的话,只要呆在接近中心的地方就行了。我只不过是这么想的而己。”



“这样啊……还真是明确呢……”



“这能称之为明确吗。”



随后,澄田开始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大概,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为了不忘记时间的流逝,需要做一些什么动作吧。



“呐,要是希望像你那样做出选择的话,该怎么办呢?”



“像我这样?”



“我呢,其实什么都无法选择。”



“我觉得选择了吧。比如说冲浪之类的。”



“那个,只是姐姐在做,我跟着她学才开始的。我这人其实对想做什么,或者是该去什么地方之类的事情,完全搞不明白……”



“就是说无法决定以后前进的道路?”



“虽然也有这个……”



“那就是更为整体一些的事情?”



“嗯,我觉得是这样。所以,我很焦虑。”



“焦虑?”



“……害怕。”



“害怕?”



“……想要什么东西,却无法卞定决心去选择。再加上看到别人都做



出了选择,所以……”



“啊啊……”



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对无法选择感到害怕,这种事我是非常有实感的,所以也很能理解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要成为什么。这种事情决定不下来。用来判断的材料不够。



对自己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不想放手的东西是什么呢,无论如何想要得到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就是因为弄不明白这些事情,所以才会不知道想哪个方向前行。



明明其他人都非常干脆地决定了,为什么自己却决定不了呢?



如果用比较陈腐的说法,就是“没有一个像是梦想的梦想”。



这些事情,让澄田花苗焦虑不已。



这份焦虑,我是十分明白的。



我说不定是为了不与这份恐惧直接面对面,才会急急忙忙的做出了选择。



她身边的那些“非常干脆的就决定的人们”,说不定也是如此。



(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这种事情,仔细想想,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突然,我这么想。



我说不定,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也许只是被周围的气氛,还有媒体之类的东西怂恿了而己。



我们周围的……可以说就是社会,它里面的气氛,就好像在一直强调“人必须要抱有梦想”。电视、杂志或是流行一类的东西,也非常无邪一直怂恿人们说“实现梦想是非常美妙昀事情”。



大家都无条件的相信,有目标的人才值得尊敬。



而这种相信,让澄田花苗非常苦恼。



“冲浪这件事昵。”澄田说,“说到底也只是身边只有这个而已。总之,就是无论什么都要,反正就像想做些什么,我想这样以来,也许我也就会有所改变了。然后就去求姐姐教我了。”



“嗯。”



“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啊。到现在还无法在板子上站起来。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如果不是非常有天赋的人是做不来的。其实,也并不一定非得是冲浪。所以我想是不是就这么放弃掉啊……”



“绝对不要放弃比较好。”



我打断她的话,如此断言道。



“哎?”



澄田就好像刚睡醒似的,站起身看着我。



“并不是说目的地不明确,就哪儿也去不了。我想就算没有进步的实感,也不能表示就没有任何进步。”



“哎,哎?”



澄田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只要持续去做一件事,就一定能够到达什么地方。无论那个地方是哪儿,这种‘总之就是这么一路做过来了’的过程,我想也是一种成果。就算无法到达预定的场所,但我想这其中的过程本身就是‘收获的东西,。比如说,那边不是有一个宝满的池子吗?就是那个赤米社的。”



“哎?嗯。宝满神社的那个。”



那是种子岛观光经典之一。祭祀这稻米的女神。那件神社旁边挨着一个巨大的淡水池。



“那个池子,潜进去之后,深处是跟马立海岸的岩洞相连的,这你知道吗?”



“哎?不是吧!相连的吗?”



“没有相连。只是有这种传说而已。相连的只是人们的想象力。”



“哎,啊啊,吓我一跳。远野君连那种事情都知道啊?”



“我想说的就是,就好比这个例子,很多事物都是跟想象不到的地方相连的,只要到达那里,就结果来说也许就是正确答案。为此,首先要将眼前的事情继续下去,只要不放弃就行了。放弃的话才是真正的哪儿也去不了。”



澄田她,好一段时间没说出话来。



“远野君,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还是第一次见。”



接下来,说出这种偏离话题的话。



“我才没有无口到需要那么吃惊的程度呢。有话要说的时候我也是会说的。”我说。



澄田听了我的意见,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如果是这么简单就能转换过来的事情,压根也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那个传说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为什么作为本地人的我要被远野君教这种事情啊?”



就因为是本地人所以才会不知道,因为本地人是不会去生活环境里的观光景点的。尽管我这么想,理所当然的我不会说出来。



我对澄田花苗,开始有了强烈的共鸣一样的感觉。她的不安,还有她的害怕。



将梦想啊希望啊目标啊之类的东西,无意义的进行抬高的人太多了。



询问他人“你的梦想是什么”这种问题的人也太多了。



这样的人我什么都不想回答。



也不希望被问像这样的问题。



面对回答这个问题就会受伤的人,问这种问题的家伙还真是迟钝得不可思议呢。



为什么不能将只能漠然存在的东西明确起来昵?



为什么非要用语言贬低,那些无形的重要东西呢?



肯定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是美好的东西。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无法保持具体的姿态的。



就像这样,我脑子里开始展开这种带有攻击性的想法。



我因为自己所说的话,而使自己变得不安起来。



自身非常致命的话语,一直以来我不是都没有冒失的说出来过吗。



只要持续的去做什么,就一定能到达什么地方?



难道我就没有轻易的放弃过什么东西吗?



实际上,要是穿过水底下的隧道,能跟什么地方相连的话就好了。



就算到达不了自己所期望的地方也无所谓?



我难道真的相信这种东西吗?



我到底想要选择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已经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我去选择了,我只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点而已。



“我呢,是个很黏姐姐的人……”澄田说,“在发呆的同时,感觉一切的一切,就都跟姐姐做同样的事了。”



“做同样的事不行吗?”



“我想应该是不行的吧。这个。总觉得,这是非常不愿意的事情。比如说会被人拿来比较什么的。”



“因为我是独生子,所以不太明白你的那种感受。”



“尽管我最喜欢姐姐了。但果然,还是会有压力吧。她直接就考上了福大,然后取得教师资格,又毫不犹豫地作为老师回到了这里。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肯定是会有压力的吧。就算到了学校,也常常能碰见。”



是澄田美穗啊……我想到。



澄田老师是在我们高中入学的同时,来到同一间的高中赴任的新任教员。



“这件事,请你先保密。远野君,以前也不知道我跟澄田老师是姐妹吧。”



尽管澄田花苗这么说,但其实我是知道的。其实作为个人曾跟澄田老师说过好几次话。



7



那是某天的傍晚。那时我还只是刚刚入学的高中一年级生。在回家的路上,在周围什么都没有的农道上,突然Cub就熄火了。



无论怎么去踩蹬子,引擎一点启动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喷点气的意思都没有。



到家为止其实还有很长一段鉅离。周围也正渐渐暗下来,正当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从旁边经过的一辆很旧的两厢小货车停了下来,从驾驶席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女性。



“怎么了?”那个女性问道。



“突然就不走了。”



“嗯——还是辆新车呢。”



小货车的女性,围着Cub转着看了看。



“是不是没油了啊?”



这么说道。毫无修饰,非常爽快的说话方式。



“大家都太过相信Cub的省油性了。话说,第一次开机车的你,也肯定闹不清楚补充燃料的时机吧。这也是常有的事。我带你往返一趟加油站,去买点油吧。”



“太感谢您了,但是不会麻烦您吗。”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我自然也认出了对方,“澄田老师。”



“果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还好我路过这里。身上带着钱吧?”



“是的,多少带了些。”



在我乘坐上助手席的同时,澄田老师什么也没有确认就踩下了油门。车子依靠车灯驱散黑暗,开始在农道上前进。车里的音响里播放着LINDBERG乐队的《BELIEVEINLOVE》。



“还真怀念呢,这首歌。”我说道。



“嗯?算是吧,因为这是我那个时代的东西嘛。”澄田老师好像很不解似的说,“但是你听了会感到怀念?”



“是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要是说高中生时候的事情,我也记得一些,反正都会对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什么‘怀念’之类的吧。”



“说不定就是那样。不过我家曾经住过一段时间接有有线的公寓,有次电视里就放了这首歌。当时这首歌和阳台的上看到的景色非常相配。”



“在哪?住的那地方。”



“东京之类的……总之是很多地方。”



“啊啊,越来越弄不明白了。”澄田老师用指甲扣着方向盘的表面,“不久之前呢,本地的学生和外来的学生的区别,靠说话方式就可以一下子分辨出来。但是现在大家的方言腔都越来越淡了。”



在加油站借用了一个装汽油的便携罐,将里面装满之后,澄田老师又把我送回到Cub停下来的地方。



“反正,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可绕道的地方,慢慢骑回家就行了。”



越过车窗,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把头转向前方,连手也没有摆一下,很干脆的发动车子离开了。看来是个不会浪费时间的人。连是不是真的因为没油,也不确认一下。



我打开油箱,倒进汽油,然后去踩Cub的引擎。



一下子就发动起来了。



从那以后,过了几个月的一个星期日,我再次遭遇到了澄田老师。我在去西之表的镇上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去了现做现卖的汉堡店吃午饭,突然有个人非常冒失的进到铺着木地板的店里,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在对面的椅子上做了下来。那就是澄田老师。



“难道说,您是在做岛内巡回或者辅导吗?”



我一边心想,这真是遇到了个麻烦的人物,一边非常礼貌地问道……怎么会。给我开的工资才没有多到让我在休息日去做那种事情呢。”



一边向店员点了杯咖啡,一边用非常随性的口气说。



“不过就是,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觉得是个好机会就来见见你。”



“见我?”



“没错。”



“为啥。”



“你觉得为啥?”



思考了五秒钟之后,我想到了一件事。



“难道说,您跟澄田花苗有亲戚关系吗?”



“好快。你猜中的太快了。”



“哎,真的是那样吗?”我其实是很吃惊的。



“不仅是亲戚,我们是姐妹。这附近姓澄田的家有很多,我还以为不那么容易明白呢。”



其实正是这样。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将澄田花苗和作为教师的澄田联系到一起过。一般来说,学生的亲戚一般都不会在同一间学校上班的,这种常识,也阻碍了我去思考她们的联系。



“这在公立学校,挺少见的吧。”



“这个,也是因为地域的关系吧。因为这个岛上,高中本来就不多嘛。要是在本土的话,我绝对就转到别的学校去了。姑且把我们的姐妹关系按了下来,不过如果有人觉察到了的话,也不会否认就是了。”



我非常谨慎的,探她的话头。



“难道说,您是误会我什么事情了吧……”



“根本没有误会。这点你不用担心。”澄田的姐姐苦笑着,“也就是说呢,那孩子回家晚的时候,有一个少年非常体贴的送她回来。我悄悄的看了那人的脸之后,结果发现非常的眼熟。”



然后,就是利用职权来查看了名字之类的东西吧,澄田的姐姐毫无歉疚地说。



“之后就想起来了,两三年前,我从大学回来归省的对候,记得那孩子给我提起过的一个从东京来到转学生的事,然后就一切都连在一起了。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对自己妹妹太容易理解这点我都有点佩服了。”



这果然是误解了什么吧,虽然我心中紧紧皱眉,但嘴上却默不做声。



当时,我想肯定会被问一些家庭事情,这些以我为中心的话题。而想到这里的人间关系还真是狭小的可怕啊。我身上又冒出一层冷汗。



“然后呢,实际见过面之后,就能接受了吗?”



“其实我接受不接受,都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充满好奇心而己。”



“那,我问您两句可以吗?”



“可以啊,想问什么?”



“要怎么才能成为学校的老师呢?”